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越野裙摆 作者:Tango   作品简介   逃亡路上被捡起。   高二那年夏天,夏鹿生在春城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   周渡野x夏鹿生   温柔酷哥攻x自卑受   (虚幻世界)——“相爱的人接吻,是两个巨大行星的碰撞。” 第1章   发烫的车道让夏鹿生的脚趾变得又涩又疼,脸肯定变红了,不该一时冲动跑出来的,起码给自己带瓶水,或者把不合脚的漆皮小皮鞋脱掉换上舒服的帆布鞋。   但做出这个决定他并不后悔,或者说夏鹿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一个小时前,夏鹿生在自己17岁的生日宴上逃跑了。   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是该默默退场了。   宴会开始前夏鹿生并不知道养父母的孩子已经被找到,并且打算在他生日这天广而告之这个好消息。   出门前衣服被禾阿姨一不小心泼了水,换好衣服抵达酒店,养父母一家已经和谐的站在最中央的钢琴边了。   而夏鹿生躲在大厅外,靠在在一层阳台的栏杆上。他突然恍然大悟,没有人想在这个场合看到他,出门前禾阿姨欲言又止,神色难看,应该也不想他难过。   实际上夏鹿生并不难过,甚至和客人们一起高高兴兴鼓掌。他只可惜,没能进去蹭口好吃的。   12岁那年夏鹿生被养父母从孤儿院领走了,作为整个院里年纪最大的小孩,离开的时候他其实是非常开心的。   现在离开这个家,他也很开心。   他们完全不必担心夏鹿生会进去捣乱,让他们的儿子难过。   坚持不懈的挥手终于招到了一辆跑长途的黑车,夏鹿生舒缓脚腕坐好,报上了目的地,“叔叔,麻烦送我去春城。”   裤子口袋永远放着自己的身份证,他随时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第2章   司机叔叔体贴地在一排临海的宾馆放下了夏鹿生,走到主驾驶位,弯着腰打算朝他表示感谢,结果被毫不留情地吹了一脸车尾气。   原地点头,表示没关系,知道他是太累了。   夏鹿生顺着柏油路一直走,找到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和面包,在老板结账的时候盯着他背后陈列地整整齐齐的烟柜走了神。   听到不轻不重,手指敲击玻璃柜面的声音,回神,不假思索地指着那盒印了大朵红牡丹的烟,“麻烦再给我一盒这那个。”   老板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给你老爸带?”   夏鹿生谨慎点头,实际上目光已经悄悄锁定了店门口的成年男人,用手点了点,“他在门口等我。”   用手机扫了二维码,干脆地抓了袋子就走。   没想到会下雨,也没看天气,否则就不会买那盒没用的烟,买把伞。缩在一家名叫青鸟旅馆门前的台阶上,他想。   青鸟旅馆的墙刷了橙红色的漆,让原本就觉得阴冷的夏鹿生暖了一些,这可能是心理原因。手机亮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让你回来的时候,会通知你。”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应该是奇怪的,想笑想难过,但是又一想自己也没有资格。   手指点点拼音键,“您想要让我还的5万,现在我还不了,能分期吗?”发出去后没有很快得到回应,但他真的很恳切地希望能够慢点还钱。现在手头上只有五分之一。   在养父母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夏鹿生得到一辆玩具汽车。生日第二天,他们就通知他,以后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登记在册,在夏鹿生有经济能力偿还时,一分一毫都要还干净。   他只觉得尴尬,开始反省生日那天晚上到底笑了没。   夏鹿生只是替代品而已,作用是哄他们开心,以及承受养母失去儿子后的怒火。   不认为自己淋成这幅鬼样子,还会有旅馆愿意接待。   但是青鸟旅馆为他开门了。   这是夏鹿生第一次见到周渡野,黑色短袖紧紧贴在身上,手臂肌肉线条好像仅仅因为开门这个动作涌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宽大的方形框,金属边的眼镜,腿上的工装裤挽到了膝盖,露出的肌肤是蜜色的。   可能因为他看他看的失神了,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刺了过来,夏鹿生毫不怀疑在他的面前,只要开口撒谎,他会无所遁形。   干巴巴道,“你好,朋友。”   他的下唇略厚,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竟然觉得他的嘴唇很欲。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这么下评论。实在非常不礼貌。   他在心里反省。   “有事?”夏鹿生确定他没笑,语气也不友好。   夏鹿生小声说,“我想住一间房。”   他的手臂抬起,左手抓了一下头发,眉头一皱。   夏鹿生的心脏随着他的动作浮了起来。   “怎么不进去?”   松了口气,浅浅一笑,甩甩胳膊的上的水,“我会弄湿里面吧。”   “你是客人,没人敢介意。”他说完就转身进去了,门没关,应该是邀请夏鹿生进去的意思。   前台在睡觉的人被他一巴掌拍醒了,“顾兔,有客人。”   叫顾兔的女人清醒后朝他龇牙咧嘴,然后转头看着夏鹿生甜美一笑,“要住几天?身份证给我可以吗?”   夏鹿生乖乖交上身份证,余光注意到他上楼离开,背影都看不到了。匆匆说自己也不知道要住多久,又问“住一晚要付多少钱?”   “88一天一夜。”顾兔看着身份证轻声问我,“小朋友,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她拉开抽屉拿了毛巾递给我,语重心长,“住一晚就行了,别太让家人担心。”   夏鹿生一愣,轻松道,“我是孤儿。”   她也愣了,可能觉得他穿的这身衣服不便宜,看他像个小少爷。她有些无措,夏鹿生笑了笑,“我想住一个星期,可以吗?”   房卡也是橙色的,印了青色的鸟,房间号是1026。   旅馆走廊的墙壁是橙色的,地板是薄荷绿颜色。墙上有客人写下的明信片还有照片,最大最中间的那张合影上有三个人。   夏鹿生知道了两位。   在背景是落日的海滩下,顾兔在最中间,最右边的叫冷镜,最左边的是他。   他叫周渡野。 第3章   1026房间的装修很简单,浅蓝色墙,地面铺了方形美式仿古砖,一张单人床,卫生间被一整面的透明玻璃隔断,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海。夏鹿生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了浴衣。   养母的消息是在他仰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来的,“你还要回来的。”   夏鹿生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他得回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向他的儿子证明,她的心在这五年一点也没偏过。   直接给养母的账户转了一万块钱,手机扔在床头柜,什么也不再管,闭上了眼睛。   夏鹿生在夜里没做过梦,也没谁愿意入他的梦。   海边来的微咸的风,雨天带着水汽的气息从窗户看不到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头顶彩色玻璃焊接的吊灯还在亮。夏鹿生本就觉浅,模糊中听到了缓慢短促的敲门声,像以前呆在养父母家里时一样,迅速下床,直奔门口,打开门,低头垂着眼帘。   也不看是谁,就说,“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伸手。”   嗓音低沉沙哑,夏鹿生一下就精神了。   抬头一看果然是周渡野,手里端了一个碗,盛着茶色的液体,“您怎么来了?”   周渡野静静看着他说,“给你送点姜茶。”   可能是因为灯光的原因,夏鹿生竟然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温柔。   他乖乖拿了碗,碗身微烫,一饮而尽后,觉得后背发了层虚汗。把碗还给周渡野,夏鹿生站定了几秒,见他没有要走的打算,就继续问,“您还有事吗?”   周渡野一手稳稳端着碗,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纯黑塑料壳没过多装饰,扔到了夏鹿生的怀里,“顾兔说你今天生日?”   夏鹿生把打火机捏在手里,心里有些惊喜他会送自己礼物,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的,他说,“是。”尽管身份证上的日期是随便填的,自己也没过过像样的生日,但是他却因为得到一个打火机而莫名地开心。   周渡野点头,“借你用用。”说完转身就走了。   夏鹿生捕捉到他的用词,是“借。”   抱着满腹的疑惑关了房门,回到了床边坐下。   不经意瞥到了床头柜上扔着的塑料袋,里面有一盒烟,但自己没有买打火机。   夏鹿生这次恍然大悟,原来周渡野看到自己买烟了。   他想,自己在他心里肯定是个不学好的小孩。   把打火机的火调到了最大,夏鹿生捏着滤嘴把一根烟送到了嘴里。   这是他抽的第一根烟,但他跟烟却结了很久的缘。   养母有不顺心的事,或者思念自己的儿子发疯的时候,对夏鹿生一向非打即骂,他的右手手肘内侧那块软肉上,被她用烟头烫了三个洞。三个一模一样的地方,用了五年。   夏鹿生很能忍,再痛也能笑出来。他很懂得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有了养父母帮助,他可以上学,可以不用继续在孤儿院吃弟弟妹妹们的剩饭,在生母眼里他是个累赘,在院长眼里他是个讨厌鬼。   所以他愿意讨好养父母,因为他们起码是需要他的。   但是他们现在不需要夏鹿生了。   烟灰一点点落在夏鹿生的手指上,没有温度,和他以前感受到的灼烧的疼痛完全不一样。他的掌心还握着那个打火机,他有点不舍得还给周渡野了。   一根烟抽完夏鹿生没觉得怎么样,听说烟能暂时让人放松心情,但他还是觉得心脏很沉,闷闷地跳动。   可能是太累了。   他把塑料袋里的面包拆了吃掉,又把矿泉水一滴不剩灌进肚子里。   本来不觉得饿,吃了东西肚子却觉得饿得生疼。   夏鹿生想,他只是饿过头了,才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临睡前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了生日快乐。 第4章   第二天一大早,夏鹿生起床便冲了澡,穿上了已经干透的白衬衫和西裤,鼻子轻嗅,似乎还有昨天雨水的腥味。   青鸟旅馆总共三层,住客好像并不多,从二楼下去,夏鹿生走的楼梯。走廊里静悄悄的。   刚好是七点,他到了旅馆的大厅,和打着哈欠的顾兔碰了头。   她问,“要出门吗?”   夏鹿生点点头,乖巧地笑着说,“姐姐早上好。”   其实他的五官并不是有多精致,极富少年感的脸上裹扎着半脱的稚气,天生的小鹿眼澄澈明亮,但又不是完全单纯透明的。和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他的眼底总有些不符合年龄段的,怪异的成熟。   笑起来眼尾上挑,是个很容易给人带来好印象的男生。   顾兔几乎是下意识地关心了一下夏鹿生,“着急走吗?要不要先吃了早饭?这个点后厨的冷老板有做好的中餐,包子粥什么的都有。”她说,“昨天下午住进来直到晚上,你也没叫餐,应该会饿吧。”   夏鹿生好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说,“是有点。”说完挺局促地原地顿了下,手指指了下背后的方向,“那我先回房间?”   “直接去一楼的餐厅吧,早饭很快的,不用等。”   夏鹿生说了谢谢转身就要走,顾兔叫住他说了句迟来的生日快乐。   他就又说了声谢谢。   这种感觉还是奇妙的,从踏进这个旅馆起夏鹿生一直都在接收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以前从来没有过……   五年来拼命地学习,从不敢让自己松懈。马不停蹄地参加很多竞赛,就为了得到一笔奖金。   偶尔能听到同学背后讨论他,说他是个学习机器。   他确实挺孤僻的,十分不擅长和人友善的交往,又因为回到家就要随时做好被“使用”的准备,实在分不出心神了。   餐厅很大,隔着一面玻璃可以看到后厨有个人在忙碌,应该就是顾兔嘴里的冷老板。   去要了一屉包子,一碗小米粥,选了靠近窗户的位置吃饭。窗外的阳光没有很盛,灰蓝色雾气隐隐约约快要消散了,隔着一条马路可以看到海。波浪发亮,一鼓一鼓地汹涌着。   吃完饭,夏鹿生没去打扰在前台打盹儿的顾兔,直接出了门。跟着导航,骑着小绿车,打算在春城转一转。   春城好像没有变,路线没有变,建筑物也还是老样子。穿过一个郁郁葱葱的林间隧道抵达城市中心,因为四季如春的缘故,哪里都有花团簇拥点缀,居民的阳台都养花,这里人都爱花。夏鹿生闭上眼睛都能闻到植物的清香。   逢春广场的喷泉周围万花盛开,过路人似乎都是热情的性格,都能够爽朗地大笑,服饰也是最放松自然的风格。正午的阳光似蜂蜜色,热意蒸腾,香气发散,夏鹿生松了一颗接近喉结的扣子,几乎要因为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而窒息了。   没有在广场呆太久,夏鹿生跨上自行车去了生活十二年的大年孤儿院。   没敢进去,院长阿姨应该讨厌看到他。   只敢站在孤儿院路对面绿树下,脚边交缠着大片树叶的影子。在这里能直直地看到二楼办公室,来了以后终于发现,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漫无目的地游荡到日落,他终于在一个影音店找到一份兼职。老板是个很温柔的老先生,眼睛看不到,听夏鹿生解释了自己的情况,毫不犹豫便留下了他。   回到青鸟旅馆接近傍晚,顾兔一看到他就很担心地问,“你去哪里了?”   夏鹿生愣了一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老实到,“只是去转转,顺便找个兼职……”   她说,“手机没电了吧,我中午给你打了电话。”   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这样。“实在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他想说其实不用管他。结果问了句,“姐姐,你对每位顾客都这么好吗?”   顾兔笑着说,“这叫负责,而且周老板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打了电话给我。”   夏鹿生眉心一动,有些急切的问出了声,“他说什么了?”说完觉得自己好奇怪,好像对这个比自己大的男人过分关注和在意了。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很新鲜,心脏像被打了管奶油。   “让她看好你这个未成年。”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夏鹿生转身就看到了周渡野。   他换了身衣服,热带风情的花衬衫和短裤,裸露的肌肤比昨天更多。夏鹿生能更多的看到他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脖颈的汗滴顺着纹理滑落到锁骨,直到夏鹿生看不到。   周渡野拥有连男人看了都会觉得性感的身材和外貌。   额头被弹了一下,夏鹿生猛得回了神,觉得自己再次冒犯到了他。   周渡野倒好像已经习惯了,弯腰凑到夏鹿生的面前,说,“怎么总是呆呆的?”   夏鹿生的脸几乎是立刻觉得热了,他肯定自己脸红了,呐呐地摇头。   周渡野挑了挑眉,手一伸,“东西给我吧。”   当然知道是什么,但夏鹿生卑鄙地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假装迷茫道,“什么……东西啊。”   他拧了一下眉,样子突然有些凶了。   夏鹿生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喉结悄悄上下滑动,后退了一点,“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不给你用,小同学还是不用比较好。”   语气可以称的上很柔和了,被蛊惑一样点头,夏鹿生把陪了自己一天的打火机从裤子口袋取出来,乖乖放到周渡野的掌心。   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肌肤。   周渡野这才满意了,打火机收起来,“早点休息吧。”手掌顺着夏鹿生额前的碎发到后脑勺抓了一把,然后擦过他的手臂离开了。   那天晚上以后的三天,夏鹿生都没有再看到过周渡野,不过和顾兔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在影音店的工作也很顺利。   第四天下午,下班回到青鸟旅破天荒没有在前台看到顾兔。他没多想,去了餐厅觅食。奇怪的是今天的灯光调得暗,再往里走,看到了顾兔,好像在和一个女人拥抱在一起,应该立刻离开的。   他听到顾兔恼怒地叫了一声,“冷镜”,夏鹿生就知道这个人,是从没有露过面的冷老板了。接下来的一幕惊到了他,因为她们接吻了。惊讶转瞬即逝,明明他从没见过同性爱侣,但却没觉得不自在或者别扭。   顾兔和冷镜在一起的氛围看起来幸福且美好。   夏鹿生努力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第5章   顾兔和冷镜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一个热情开朗,一个冷淡寡言。   顾兔的长相偏甜美,冷镜的长相偏清冷。   夏鹿生吃着早饭,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想。   “那个……我们是情侣。”顾兔被冷镜戳了一下后,向他解释。   夏鹿生咽下一口肉包子,“看出来了。”   顾兔难得脸红了,扭扭捏捏道,“就是,昨天晚上……没有吓到你吧。”   冷镜在旁边轻咳一声,淡淡地说,“小夏,你的兼职要做多久?”   “大概一个多月吧。”一个月的时间,养父母可能会叫他回去。高三也要开学了。   冷镜说,“还要继续在青鸟住吗?”   夏鹿生只付了一周的房费,时间也要到了。这里的费用并不高,还包早中晚的吃食,他思考了一下,决定住到兼职结束。   顾兔开心地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小夏你多呆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出海玩。”   他摸了摸鼻子,“我不会游泳。”   顾兔甩甩手,“没事儿,慢慢学嘛,咱们后院那个泳池好久没用了,正好可以让你练习。”   夏鹿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学,但还是认真说了谢谢。他想起来这里的几天没有看到一位住客,随口提了句,“好像没见过别的客人。”   两人的表情都是一滞,顾兔干干笑了两声,然后说,“最近的生意都不好做。嗯……”   冷镜伸手一只手把顾兔抱进怀里,温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叹一声,看着夏鹿生说,“实际上自从知道青鸟旅馆里有一对同性恋人,本地的人都不会来住。”   夏鹿生彻底怔住了,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这里很好啊,有什么关系呢?”   顾兔说,“别担心。我们两个是觉得无所谓的,本地人生意不做,也可以做外地人的。”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主业是在网站画漫画,冷镜是美食博主,周渡野是做摄影的天南地北地跑。”   她们的心态很好,夏鹿生听到这些才松了口气,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样也挺好的吧?”   顾兔在冷镜的怀里拱了拱,“嗯,是挺好的。”   又一起聊了聊,夏鹿生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人是一起私奔到春城的,却没想到这个被称为“爱神之城”的地方,也不祝福她们。   吃完早餐,夏鹿生又骑着小绿车去上班了。   野蜂影音店是熊叔在眼睛看不见的那年开的,据他所说,他曾经是个很出名的演员。不过夏鹿生没怎么关注过娱乐圈,还是来到店里才知道了几个明星。熊叔又一直戴着墨镜,也无从得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戏言。   店里的黑胶唱片多且珍贵,夏鹿生每天的任务就是清理上面的灰尘,灰尘少的用气囊吹干净,灰尘多的就要用到防静电刷。   也有八九十年代海内外明星的海报和蓝光碟,碟片租借的比较多,因为确实只有在这里能看到,市面上要么没有要么被禁。   也有当红明星的音乐专辑被整整齐齐摆在玻璃柜里,年轻的学生买的比较多。夏鹿生偶尔被拉着问是不是也是她们哥哥的粉丝,被一群小女生围住确实让他不知所措,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熊叔,当然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刚开始只会敷衍几句,回到旅馆就恶补八卦知识。   熊叔的工资以前都是按月结的,只有夏鹿生是按日结。   这下午下班前,他和熊叔在店里点了两份照烧鸡外卖,围着小圆桌坐着,夏鹿生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含糊地问,“为什么我是个特例?”   熊叔推了一下墨镜,捧着保温杯喝一口茶,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同情心泛滥了。”   熊叔总是老神在在,从容平和的样子,不像夏鹿生吃饭总是很着急,恨不得一口全部吞进肚。   他吃两口米饭,吃一小口肉,缓缓站起身,凭着记忆和感觉走到店门口,给疯狂爬在墙壁上生长的月季浇水。月季的品种是佛洛伦蒂娜,正红色花瓣托着水珠颤颤巍巍,花香初闻软糯,之后浓厚。   当初夏鹿生注意到这里的招聘广告,就是因为这一墙的花。   他很快把饭吃干净,起身走到店外,“我吃好了,您回去吧,我来浇水。”   熊叔朝着佛洛伦蒂娜点点头,把水壶交给了他。   夏鹿生给花浇水施肥,一边去瞥一眼周围的另外两家店铺。   野蜂影音店在商业街的最后面,旁边的店铺有一下二手书店和二手服装首饰店。   二手书店的名字是冬天批发,店铺很大,书很多很杂,老板脾气不好,所以客人很少。   而那家二手服装首饰店,店名叫蓝雪花,是夏鹿生看得次数最多,想进却始终不敢进的地方。   蓝雪花卖的是女士服装和首饰,玻璃橱窗的木色模特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碎花吊带裙。   看得出是雪纺的料子,肩带处有小蝴蝶,碎花并不普通,是银灰色的,腰线收得紧,如果他穿最大码,裙摆能到他的膝盖。   行走时会顺滑柔软地摩挲他的皮肤,夜晚睡觉时舒适,并且会让他安心。   他来野蜂工作的第一天,就看到这条裙子被店家挂了上去。   但始终没有人把它买走,如果可以,夏鹿生想要拥有它。   什么时候开始有穿裙子的癖好,他已经忘了。   在孤儿院时男孩数量少,捐赠者送来的衣物都是女孩子用的。夏鹿生6岁以前都是穿女孩们不要的旧裙子,他穿上和同龄的小女孩没什么不同,甚至更漂亮,让他避免了不少男孩的欺辱。等再大点,同龄的男孩们也懂事些,而他也可以穿长裤了,却被整天围着叫娘娘腔。   他从那时开始,就畸形地觉得穿裙子的时候是他觉得最安全,最舒服的时候。被养父母收养后,他藏了一条红裙子在卧室,每天晚上穿在睡衣里才能安稳睡着。   现在他离开了,养父母迟早会发现,他们的养子是个变态。   或许是他看橱窗的时间有些长了,蓝雪花的店长从店里出来,警告一样瞪了他一眼。   像羞耻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夏鹿生慌乱地跑回了影音店。   熊叔听着他杂乱的脚步,疑惑道,“怎么了,着急忙慌的。有客人来吗?”   夏鹿生已经紧张的额头发汗了,脸开始涨得通红,幸好熊叔看不到他的异样。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我……口渴了。”   “口渴就喝水,着什么急啊。”   夏鹿生嗡嗡地嗯了一声,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指有些抖,腿好像发软了。 第6章   周六周日,是春城的休息日。   上班族和学生都享受这个习以为常的放松日,逢春广场的人多了起来,日光照常从天空射向地面,蓝天清晰依旧,喷泉水哗啦啦的响声清透,蝴蝶和蜜蜂没头没脑地浪漫厮杀。   夏鹿生快速路过广场,没空停下休息。   他和熊叔约好,周六把他送回家。工作日熊叔就住在影音店后面休息室的小床上,他好像乐在其中,“家里空空荡荡的,倒不如老实守着店。”   小绿车在距离红月季稍远的地方停下,进了店门,熊叔挺拔地站着,双手交叠,手杖抵着地面,老式留声机的转台上一张唱片在唱针下旋转,他的嘴角勾起,是一种无比闲适的状态。   这一刻夏鹿生突然感觉,或许熊叔说过他是个有名的演员,是认真的。他仅仅站在那里,好像就已经自成一幅优雅海报。   这张唱片夏鹿生没听过,准确地说,在班期间熊叔放过很多音乐,他自信可以听旋律就能叫出名字。但这首他从没听过。   夏鹿生没去打扰,闭着眼睛靠在门口等曲子放完。   男歌手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慵懒又随意地咬着字词。   不知道过了多久,唱针停止。   “小夏来了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鹿生听出熊叔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他仔细去看,却什么异样也没看出。熊叔的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说,“是我,到了有一会儿了。”   熊叔默了默,“那我们走吧。”   “嗯。”夏鹿生主动上前去扶他。   锁了店门,两人步行前往目的地。   街道很热闹,但他们却都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夏鹿生模糊中感觉到,熊叔好像并不希望他听到这首曲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道歉,害怕惹人厌烦。脑海里很突兀地响起院长阿姨愤怒嘶吼的声音,她说,“夏鹿生,没有人会喜欢你!你就该被人厌恶!”   垂下身侧的手,不安地蜷缩起来,他看不到自己面色变得苍白。他不想被讨厌。   在又一次走上长阶梯的时候,夏鹿生鼓起勇气道,“熊叔,对不起。”没敢去看熊叔的脸。   熊叔疑惑地嗯了一声,“你做什么了?店门忘锁了?”   夏鹿生连忙摆手,“当然没有。”他嗫诺道,“我是说,我好像……不应该去听您的音乐。”   熊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什么跟什么啊。”他笑完,正色道,“没生气,不过确实不想你听那首歌。”他开着玩笑,埋怨道,“不是说好12点来接我,结果提前这么久。”他哀叹一声,“失策了。”   夏鹿生又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熊叔摆摆手,“没事儿。”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怀念,“没什么不能说的。那首歌是我的爱人唱的,他去世以后,我都只敢偷偷摸摸听听。”   到熊叔家的路还有很长一段的距离,足够他给夏鹿生讲一个故事。   熊叔说,原本没打算和他讲那么多的,留他在店里确实是看他可怜,但更多的是一份感同身受。   熊叔也是大年孤儿院长大的,当时的院长和夏鹿生所认识的不一样。   熊叔和他的爱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相爱是很顺其自然的,但是春城不允许同性恋情。   没有法律规定,这里每个居民都认为男女相爱才会得到爱神祝福。   熊叔和他的爱人,一个是知名的舞蹈演员,一个是有名的歌手,他们相爱的消息被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粉丝上门骚扰咒骂,但他们都没有放弃,直到他们打算离开春城那天。   那天下了暴雨雨,记者开车围追堵截,他们出了车祸。   他的爱人失去生命,熊叔失去了双眼。   自此这场浩劫戛然而止。   佛洛伦蒂娜是熊叔的爱人最爱的花,他隐姓埋名看着这所城市的人对同性恋人恨之入骨到麻木无视。   骑车回到青鸟旅馆,夏鹿生还有些浑噩。   顾兔在前台吃小蛋糕,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见到他回来,很高兴地递给他一块草莓蛋糕。   夏鹿生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   “哦!对了,小夏,帮我给周渡野打个电话吧?”顾兔说。   夏鹿生叼着勺子,抬眼看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顾兔甜甜地一笑,“对呀,我前两天和他吵架。这里你最合适了。”   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合适,迷茫地点点头,拿了手机听着顾兔的声音,在自己的手机里,输入了周渡野的号码。   “现在打吧。”   这……这就打了吗?   能听到周渡野的声音,夏鹿生的心底有一种微小的喜悦,这个喜悦在手机通话的嘟声里被不断放大。   电话很快被接通,然后又被挂断。   夏鹿生看一眼顾兔,她对他比划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继续。”   他深吸一口气,小小的失落消失了,继续打,然后被接通。夏鹿生急急道,“您先等一下。”   周渡野好像笑了一下,夏鹿生不确信,但他确实没再挂断了。   这时候,顾兔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让他回来。”   夏鹿生说,“你要回来吗?”   周渡野的声音很小,也很低,迷蒙得像是刚睡醒,“什么?”   夏鹿生重复一遍,一字一顿,“你回来。”说完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慌乱地去看顾兔。   谁知她好像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趴在前台睡觉了。   周渡野没有回答他要不要回来,只问他,“你声音怎么了?”   夏鹿生惊讶地啊了一声,“没怎么啊。”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白色盘子里的草莓蛋糕,“我吃了蛋糕。”   “嗯……”周渡野的声音好像要睡着,很慢地问,“好吃吗?”   “很甜。”他老实回答。   周渡野说:“没出什么事吧?”   夏鹿生懵了一下,“没有啊。”他以为周渡野觉得自己又偷偷抽烟了,所以声音变了,急着解释,“我没偷偷做坏事。”   周渡野又笑了,笑得夏鹿生耳朵痒痒的,“我明天回去。告诉顾兔,别瞎操心。”   夏鹿生知道他们是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点嫉妒周渡野亲昵地叫她的名字。他说,“好。那你……要挂了吗?”   周渡野顿了顿,意味不明地问,“你知道顾兔在和冷镜在谈恋爱吗?”   “知道。”夏鹿生说,“怎么了吗?”   “没事,挂了吧。” 第7章   周渡野是在周末早晨回到青鸟旅馆的,顾兔说他一向信守诺言。   他来时顾兔和冷镜开船出海钓鱼去了,而夏鹿生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吃那份简单的早餐,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最近冷镜好像执着于每天早晨给他一杯牛奶,夏鹿生欣然接受,因为他的个头只到冷镜的下巴。   挫败感是无法避免的,但喝牛奶时顾兔会偷偷笑他,夏鹿生总忍不住不轻不重瞪她一眼。   马路发亮,夏鹿生捧着牛奶杯看周渡野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   他的头发短了些,成了寸头。不知道是从哪里赶过来的,上身上还穿着黑色的皮衣,等到他离近些,夏鹿生才看清楚,他的脸颊包扎了白纱布,嘴角有血痂。   周渡野受伤了,夏鹿生猜测这也许就是他不回青鸟旅馆的原因。   “笃笃笃”是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夏鹿生回神就看到周渡野,不知何时已经隔着一面落地窗,站在他的旁边。   夏鹿生放下了牛奶杯,有些拘谨地把椅子后移,面朝他点了点头,无声说了句,“你好。”   周渡野挑了下左边眉毛,然后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   夏鹿生不得不克制地去看,带着血痂更添了一丝野性的嘴唇,接着去看他的眼睛,“?”   他好像始终觉得夏鹿生呆呆的,原地摇摇头,抓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沉稳地,大步离开这扇窗,往旅馆门口走去。   夏鹿生仍一脸问号,喝光了牛奶,把有着葡萄印花的白色瓷盘和透明玻璃杯拿到了,后厨的盥洗池。   后厨一般是不允许客人进入的,他提前询问了冷镜,已经提前得到了同意。   把东西收拾干净,走到餐厅,他听了会周渡野上楼的脚步声。突然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依旧是白衬衫和西裤……   因为这里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很好用,夏鹿生都是当天脱下洗掉,第二天就直接穿上。   可不能再被误会,是个小邋遢鬼了。   夏鹿生抿了抿唇,尝到一些甜意,但没时间让他疑惑了,快速跑上楼拿了手机和钱包,又快速下来,跨上门口的小绿车就往市中心赶。   人群拥挤,像有什么聚会,有人在唱歌跳舞,小孩子跑来跑去尽职尽责地捣乱。   他完全忘记了,休息日春城的所有店铺也都关门了。   回青鸟旅馆的时候骑得很慢,快到旅馆门口时拖着步子,推着小绿车走。   说不出什么话了,夏鹿生对自己有点失望,干脆也懒得进入。车子停在一边,坐在台阶上看起了海。   他耽误时间的工夫,阳光已经慷慨地泼在了海面,海浪不断迭起闪耀,有不少人在练习冲浪,夏鹿生默默念叨,“我肯定是不行的。”   “什么不行?”又是背后的声音……   夏鹿生淡定道,“没什么。”   身侧的空气有了温度,周渡野坐在了夏鹿生的旁边。夏鹿生闻到了晦涩的皮革味道,以及焚香的气息,焚烧的不是香料,倒像是玫瑰。这大概是他身上的香水味,男人也会喷香水吗?   夏鹿生不得不承认,这个味道很适合他。   味道变成虚无的粉末,包裹住了他脸上的肌肤,窒息闷热,牢牢附着。它会流动,在夏鹿生的四肢百骸肆无忌惮地蔓延。   脸红是必然的,但他必须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先发制人,告诉周渡野,不是因为他的气息,而是因为……   “我是说,我体力不行。”夏鹿生正视周渡野的眼睛笑了。   周渡野说:“你还太小。”   “嗯。”有些闷的声音。   “他们去哪了?”   夏鹿生说:“出海。”   “开船吗?”   “嗯。”夏鹿生说。   “你的嘴巴有一圈牛奶渍。”周渡野默默地说。   夏鹿生的神智早就跑了,随意点头依旧是,“嗯。”看到周渡野笑了,立刻瞪大了眼睛,“嗯???”   他逗我玩呢!   Tango   身高:周渡野188冷镜185夏鹿生175顾兔160   (冷镜身份特殊所以她很高) 第8章   像是为了缓解夏鹿生的尴尬,周渡野递了一包纸巾给他的同时,也问道:“你从哪里跑来的?”   夏鹿生用蛮力擦了嘴角一圈,白砂糖一样干净细腻的皮肤变成淡粉,周渡野注意到他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敛着眼皮轻声说:“从芒城。”   周渡野把眼神从夏鹿生的脸上轻盈移开,说:“那里很漂亮。”   夏鹿生不可置否,银湖国有五所城市,都是自治区。春城拥有浓郁花香,平和优雅;夏城据说纸醉金迷,疯狂热辣;秋城平凡且贫穷,整座城市都是红枫色;冬城终年有雪,是最高权利的中心,建筑物高大冰冷;而芒城是最普通的,四季普通变换,没有盛夏寒冬;   要交换信息一样,周渡野告诉他,“我们三个都是从冬城来的。”   这个夏鹿生听顾兔讲过,周渡野再说一遍,始终觉得是不一样的,他用力点了点头,笑说,“那里很冷吧?”   见他又笑了,周渡野的姿势也放松了不少,两条长腿在下面的台阶上舒展,交叠,“倒没有每天裹成一只熊。”   周渡野盯着海面那艘扬着橘色帆的船越漂越远,忽然问了句,“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傍晚前会回来。”   “今天午饭没得吃了,厨房没食材。”周渡野笃定道。   夏鹿生惊愕地看着他,“不会吧。”   “冷镜只会准备给厨房当天的新鲜食材,她们既然打算好今天漂到港岛玩乐,一定没有买菜,也没想过留守青鸟的你。”   夏鹿生:“……”他没忍住问了句,“那……你呢?”   周渡野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个人看上去疲倦又慵懒,声音低沉沙哑,“我要好好睡一觉。”   夏鹿生仰头看着他,这下才能细细观察他的伤,“我可以问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周渡野用食指点了一下脸颊的纱布,“只是擦伤。”   夏鹿生嗯了一声,依旧保持着姿势澄澈地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你可以自己换药吗?”   周渡野抿了一下嘴唇,舔到血痂上涩甜的味道,“当然。”说完按了一下夏鹿生的肩膀就离开了。   力道很轻,夏鹿生却觉得是周渡野的警告。   警告夏鹿生,不要进入他的生活。   他们不算很熟。   台阶很硬,小腿好像因为长时间不动弹而有些发麻,夏鹿生的眸光四散没有焦距,包裹住眼球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周渡野身上的味道抽离的速度很慢很缓,深吸一口,仍然会让人不可抗拒。   而夏鹿生在第一眼看到周渡野的时候就已为他神魂颠倒,他无比相信,周渡野在他周围存在的时间越长,他将永远无法自拔。   人不能太贪得无厌,他一直很清醒的。   太阳照到头顶的时候,夏鹿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掉自己一身臭汗,穿上了浴袍,侧身蜷缩着睡了。   或许是神经交战让他累,拼命蹬车也让他乏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死。   再次醒来浑身酸痛,想起没有饭吃,混沌着捞了手机检查一下消息,   班级群里和养父母都没有消息,夏鹿生就翻出一份电子版的物理竞赛试卷开始做。   以前做题是为了赢,为了养父母脸上有光,更为了金奖得到的奖金。现在是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胡思乱想。   夕阳穿透乳白色窗帘,染上蓝色墙壁的时候,夏鹿生的肚子已经叽里咕噜叫个没完了。   他在心里念着集中注意力,揉了揉胃。   浴袍的带子系得松,精瘦的腰身因为他的动作敞开来。偏偏少年还不自知,腿仍翘着,仰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刷题。   周渡野来敲门的时候,夏鹿生只慌乱地把手机一扔,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小跑到门口,按门把手的手指都变得轻快。   周渡野看他整个人凌乱又无辜,眼神又期待地看着自己,镜片下的眼睛迅速眨了下,依旧是深邃冷静,又波澜不惊,用通知他的语气说,“她们晚上也不回来了。”   “哦……”   周渡野皱眉,几乎有些严厉了,“把衣服穿好。”   夏鹿生这才顾得上打量自己,简直一团糟。雪白的胸膛完全暴露,大腿根要露不露,他一下又懵又急。害怕周渡野误会自己不正经,要勾引他。   脸涨得通红,腰系带打了好几个死结,像要勒死自己。   完后小心抬眼看周渡野,又马上低头,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刚睡醒,忘了……”   周渡野闻言低叹一下,好像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只语气轻柔了些,“说是让我带你去夏城,你要不要去?”   夏鹿生抬起下巴疑惑地啊了一声,对上他的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要!”   这好像……是个美梦吧。 第9章   下午六点半,夏鹿生坐在了周渡野的副驾驶。   玛瑙黑的越野车驶上了前往夏城的高速公路。   公路两边是纯粹的黛绿旷野,直视车前窗能看到一团庞大的绵软白云,因太阳的隐没叠了一层颜色深沉的金属色,仍有宝石的光泽,拥抱在公路尽头的地平线   春城到夏城的高速公路车程需5小时15分,但明显他们谁都经不起时间这么磨蹭。等到地儿,夏鹿生估计都饿过头了。   而周渡野本就是连夜开长途车回来的,现在让把时间浪费在无聊又耗人心神的路上,自然不愿意。   偏头问一句,“要不要进隧道?”   夏鹿生不知道什么隧道,在春城十二年,被困在孤儿院那方寸天地,在芒城更不会虐待自己去打听春城消息。他不知道也不问,只说,“要。”周渡野说什么,他都听的。   在平直的高速公路上加大了马力,车速飞快,但依旧平平稳稳,周渡野不吝啬给夏鹿生解惑,“前几年夏城在和春城海岸的交接处,建了个深海隧道。”   “深海隧道?”夏鹿生瞪大眼睛说,“不会是要把车开到海里吧?这怎么可能呢?”他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甚至小心摸了摸车座椅,没摸到什么别的机关。   周渡野笑了,“夏城都是疯狂的梦想家。”很快就到了即将进入隧道的时候,轻声问了句,“不怕水吧。”得到一句小声的不怕后,又安抚一样说,“喜不喜欢彩色小鱼?”   夏鹿生偷偷看一眼他的手机侧脸,鼻梁上的眼镜反射了车前的近光灯,嘴角微微扬起,然后他说,“喜欢。”   已经看到前方有一个椭圆形的拱门,旁边车道也有不少车驶过,只是速度更快。他感觉到周渡野是体贴他第一次过隧道,已经放慢了速度,有点开心。越野车下了长坡,两侧都是堤坝,再往前是完全的黑暗。   未知领域的神秘莫测,刺激得夏鹿生的神经有些兴奋了。   耳边是周渡野低沉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里,仿佛凑在他耳边低语,“闭上眼睛。”   夏鹿生乖乖闭上。   模糊中感觉到周渡野一只手打开他身前的杂物箱,手臂擦过他的膝盖,带起了电流,夏鹿生又闻到了他身上晦涩的香水味。睫毛不安分地哆嗦一下,喉结悄悄滑动,像吞咽他的味道。   但他没有吞咽很多,只短暂一口,听到周渡野按压喷雾剂的声音,鼻腔很快被薄荷味充盈。   “别紧张,这个会让你放松点。”   夏鹿生确实觉得薄荷味有用,僵硬的脖颈左右转动一下,仍听话地闭上眼睛,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舒了一口气,“我不怕。”   其实还是可惜,没有能够继续去嗅到周渡野的味道。   大概闭上眼睛有十分钟,夏鹿生听到周渡野的下一句指令,“慢慢睁开吧。”   这是一条总长5620米的沉管隧道安装在80米的深海,最先进入的是钢壳混凝土沉管,路向灯是暖黄色,夏鹿生注意到现在的车速已经是200km/h,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   大约看到黄色的1000米标识,隧道已经完全透明,此刻他们真正置身海底,在深海通行。完全不符合时代的科技感,前方车辆的闪光灯只来得及捕捉到是红色,而银灰色的路向灯,让夏鹿生看到海水静谧蔚蓝,时间仿佛静止,红珊瑚亮莹莹地交缠,黄白色珊瑚礁随意林立,苍绿色海藻放肆生长,摇来摆去,斑斓的鱼群散了又聚。   他情不自禁地趴在车窗,看硕大的灰紫色鲸鱼直直朝他游来,又似乎眨了眨眼睛,然后离开。   会发光的生物让海洋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这场景夏鹿生只在电视上的水族馆里看到过。但周渡野带他来的深海隧道,更让人震撼,以及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出的隧道,夏鹿生都不知道。只知道回过神已经重新回到了路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瞬息的梦。   天色将暗,云霞诡谲,夏城的地标建筑金钻大厦高耸入云,此刻已经散发着虹彩。   方才精神高度集中的周渡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我们到了。” 第10章   接近傍晚,街灯看起来很高很亮,被红绿灯口的交警拦住检查酒驾的时间,街边的建筑物早已灯火通明。到了十字路口,空中高高吊起一个四面的屏幕,是黑屏。夏鹿生疑惑地看了一眼。   周渡野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余光也留意到他的样子。   “留意”这个词在词条里的解释是留心注意,这时的周渡野还不知道,留意的近义词更是钟意和在意。   他表情淡淡地说,“这个屏幕专门供那些明星选手炫耀成绩用。等到半夜十二点各大赌场和赛场开局,屏幕就会亮”   “我们要去哪里吃饭?”夏鹿生说,“不能太麻烦你了。”   周渡野说:“嗯,没事。很快就到。”   其实有心带他看一看夜景,毕竟顾兔交代过。小同学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又是难得的客人,自然要好好接待。阳玉街的烟花秀应该是夏鹿生会喜欢的,就特意绕了一圈去看,离要吃饭的地方距离远了不是一星半点,但看到他惊喜雀跃,小鹿眼里涌着光,亮晶晶的,竟然觉得有些满足。   夏鹿生还不知道这是周渡野的用心,已经被眼前旋转的花火,迷得心底狂欢了。   把车窗开了一点,空气中有烟味,有辣味,和车厢里清甜的薄荷香杂糅在一起,“每天都会这样吗?”他问。   周渡野说:“对,为半夜的狂欢预热。”   “我前几天在打工的店里看了部电影,叫《赌徒》,好像就是在夏城取的景。”也有烟花秀。   夏鹿生完全激动过头,不再收敛,大着胆子和他多说几句话。   周渡野抿了唇不太明显地笑了,但从夏鹿生的角度看,却有些冷漠,“周大侠那部吗?”   “嗯。”   “是很久的片子了吧,喜欢看?”   夏鹿生一板一眼道:“店里很多片子都是比较老的了。”他低头扣了扣大拇指,“也谈不上喜不喜欢,老板放了一次,看了觉得挺减压的。”   周渡野嗯了一声就没在继续这么话题,反而去问夏鹿生对食物有什么特别的喜恶。   “我都可以,不挑食。”偷偷在心里补一句,很好养。   最后在桥洞下的一家红姐烧烤的小店停下车。   店面干净宽敞,基本满座,收银台旁边立了一块黑色的板子,缠了一圈霓虹灯,新鲜的红色颜料写了字:   厨子前两天赌钱被废一只手,不接急单,等不了就慢走。   为了验证真实性,还附上了一张厨子单手摆出投降姿势苦笑的照片,这照片被一把小刀牢牢扎在板子上。   刚坐下红姐就递了菜单过来,等菜急不得,但红姐点菜却等不得。   周渡野刚叫个了养生粥,一份肉串,红姐就风风火火地拿笔在小本上记起来,“老样子都给你来一套得了,我这还有下一桌呢。小周你凑活来一口吧。”   周渡野:“行,那就这样吧。”   红姐接着语速极快地说,“酒水要不要?新来的调酒师还挺利落的。”   “不用,我开车。”   红姐也不多待,点完单,朝着夏鹿生笑了笑,没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了。   两人坐在一起,肩膀之间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周遭都是烟火气儿,后面那桌是一家三口,父母在让孩子多吃点菜,前面那桌是四位兔女郎,穿的衣服是圣诞节特定的兔子装,粉色的丝绒连衣裙,有白色的绒毛布作点缀。这套衣服夏鹿生在网店看过,并偷偷加入了自己的购物车,不过至今没买下。   他发誓自己只扫了一眼,因为听到兔女郎们豪爽地嘲讽,“昨晚的客人小气口臭还性骚扰,不过力气没我的大,脏手刚碰到老娘的大腿,就给他拧骨折了。”一口气说完又灌一口酒。   和夏鹿生敬佩的眼神对上一瞬,露出甜美的笑。他也没理由不回,腼腆又善意地向她笑了笑。   刚笑完,脸就被周渡野用力掰了过来,声音沉沉的,“别瞎看。”   夏鹿生没法反驳他没有,低声说,“好。”   菜上的也没有很慢,起码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僵滞的气氛。   周渡野盛了一小碗粥放到夏鹿生面前,“先喝两口再吃。”   夏鹿生喝了两口,暖了胃也开胃。接着又去吃周渡野推荐的肉串和卷菜,大开朵颐后肚子填了快一半。   在周渡野考虑要不要给夏鹿生叫一杯牛奶的时候,红姐上了一杯酒,放到夏鹿生面前,指了指他们前面那桌的兔女郎,“姐姐们送你的。”   夏鹿生不由自主去看周渡野,然后睁着眼睛打了个饱嗝,“嗝~”   红姐挑挑眉,“好小伙,胃口不错啊,不够就再点昂。”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夏鹿生这下是真的手足无措,半晌后抿了抿嘴,最后双手捧住了那个玻璃杯,掌心很快潮润,凉丝丝的。   杯子里的液体色彩极其艳丽,从上到下,橙黄色逐渐变成红色,像日出时天空的颜色。   他这时还以为是果味饮料,一双眼睛征询意见一样去看周渡野,“可以喝吗?”   周渡野没什么胃口,早就吃好在休息,偏头避开夏鹿生抽烟。听到他的声音,眉头微蹙,眼神被灰蓝色的烟雾顽皮笼住舌尖轻轻抵了一下滤嘴,手指把烟取下,随意吐出一口烟。莫名多了丝邪气,这会儿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你随意。”   夏鹿生先嘬着吸管尝了一点点,酸酸甜甜的,又大口猛吸了一下,半杯没有了。   等到他终于回味到酒精的味道,头脑晕沉沉的时候,听到周渡野说,“这杯酒的名字叫龙舌兰日出。”   呼吸好像被燃烧,夏鹿生的眼眶湿润了,嘴唇有湿哒哒的粉红色,抬眼努力想要找到周渡野的眼睛,“这不是果汁吗?”   周渡野说:“原料里确实有橙汁柠檬汁,还有甜甜的红石榴糖浆。”   夏鹿生的脸颊浮上一层被人用淡红水彩抹过的痕迹,“还有龙舌兰?”   “嗯。”周渡野定定地看他一眼,随即站起身,结账去了。   等到回来,夏鹿生一个人木木地坐在椅子上,像个乖学生,头上被带了兔子头箍。   走过去打算把人领走,“夏鹿生?能自己起来吗?”   夏鹿生仰头看他,惊喜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周渡野不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夏鹿生狡黠又憨蛮地笑着抱住了他的腰,“那你快带我回家吧。”   Tango   周渡野:他勾引我。 第11章   闹铃在六点半准时响起,夏鹿生在旅馆的床上醒来,对于昨晚喝醉后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兔女郎给他戴了兔子发箍,他说了声谢谢那里。   低头看自己的身体,换上了浴袍,但还是能够闻到淡淡的酒精味,应该是没有洗过澡,身体黏糊糊的。   拿起手机想给周渡野发一条讯息,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敲出三个字“对不起。”   记忆空白实在是很糟糕的事,他完全不记得是否有冒犯到周渡野,或者做出让他厌恶的举动。   夏鹿生很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最后还是决定交给命运审判。   起身去卫生间洗澡,今天还要上班。   七点半去餐厅吃早饭,冷镜已经在后厨忙碌,夏鹿生领到一份龙卷风蛋包饭和牛奶。   顾兔已经在窗边的位置坐好,招呼他过去。   夏鹿生拉开椅子坐下,抿了一口牛奶,就听到顾兔说,“昨天是第一次喝酒?”   “咳咳咳!”夏鹿生直接被吓得呛到,“顾兔姐,你怎么知道啊……”不是晚上没回来吗?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顾兔吸溜口面条,咬断后说,“对啊,是周老板打电话问我,解酒药在哪放着。”她眯眼笑着说,“我还奇怪,他以前就算喝得烂醉也不记得要吃药。还以为是良心发现,结果是你尝了酒。”   顾兔问:“昨晚感觉怎么样?”   夏鹿生苦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里,断片了。”   顾兔说:“没感觉头疼吧。”   “那倒没有。”夏鹿生用勺子挖饭往嘴里塞,腮帮子一鼓一鼓地,低着头含糊不清道,“我有点害怕,让周老板不高兴了。”   顾兔勉强听到他的话,摆摆手说,“这有什么的,他什么没见过啊。当年还在大学的时候,还有女生喝醉了偷跑到男生宿舍往他床上钻呢。”   夏鹿生:“……”   骑车先去熊叔家接熊叔,然后两人一起步行去影音店。   开了店门,夏鹿生把窗帘拉开,好让太阳晒进来。   “打扫完卫生来叫我。”扔下这句,熊叔就拄着手杖,敲击着地面的盲人地砖往休息室走去。   夏鹿生扬声说了句,“好的。”   他的手脚很麻利,把店里打理干净,挂上了open的牌子,先去叫醒睡回笼觉的熊叔,然后把喷水壶放在他的手边。   “我先去柜台那里了。”   熊叔点头说好,他才离开。   周一早上的客人基本为零,时间也过得很快。   午饭时间熊叔点了两份海鲜烩饭,外卖送来的时候,夏鹿生打开袋子发现店家还送了两杯橙汁。   塑料杯装着,明黄色的液体让他瞬间想到昨晚那杯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熊叔诧异道,“饭菜卖相不是很好吗?”   “没有没有。”夏鹿生突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熊叔脸上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继续说。”   “他是个只见了几次面的男人。”夏鹿生顿了顿说,“实际上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心动。”   “你想追他?”   夏鹿生连忙摇摇头,记得熊叔看不到,赶紧说,“我不敢的。他看起来很神秘,也很优秀。我只想尽量做到,不让他讨厌。”   熊叔的下巴轻轻点了点,然后说,“把饭先给我。”   夏鹿生把盒饭打开放到他面前,橙汁也插上了管子。   他这次没有急着开动,还在懊恼昨晚为什么那么傻,把酒当饮料。   熊叔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后说,“你应该多点自信的。”   夏鹿生说,“我们有很大的距离。”   “休息日有去玩吗?”   “他带我去夏城吃饭了。”夏鹿生说。   熊叔默了默,“听起来是个挺有耐心的人。”   毕竟夏城和春城的路程可不近,没个个把小时是到不了的。   夏鹿生终于憋不住自己的丧气,“然后我喝了别人请的酒,还喝断片了。”   熊叔不得不提醒他,“你才十七岁,喝酒影响发育。”   重点当然不是这个,夏鹿生解释道,“我以为那是橙汁。”   “哈哈哈哈哈。”熊叔直接笑出声,“都去了夏城了,你竟然还以为会有人送饮料给你吗?”   夏鹿生垂着眼帘看着变凉的海鲜烩饭,愤愤地吃了一大口,“我承认,我很呆。”   橙汁还是喝了,偏头习惯性去看蓝雪花橱窗里的那条裙子,竟然没有发现它被买走了。   只有模特赤裸裸站在那里,店门口的黑色车子有点眼熟,他没来得及细看,车子便被开走了。   简直算的上双重打击了……   下了班,推开店门打算离开时,熊叔叫住了他,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碟片。   碟片是深蓝色的,印着黑色印花,以及Blue whirlpool蓝色漩涡。   夏鹿生接过来,“是电影吗?”   熊叔点头,“回去可以看看。”   “谢谢叔。”也没问电影是什么内容,他最近迷上了像抽盲盒一样看电影。   来店里第一天,熊叔就给他碟片请他看。青鸟旅馆有放映室,他在那里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 电影《纷纷》。   听名字就知道是文艺片,电影的色调是暗绿色,片长两个小时,男女主角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街道,一起从黎明走到黄昏最后决定分手,湿热的暧昧最后冰冷地停止。   回到旅馆已经是傍晚,青鸟旅馆的门口亮起了一盏路灯。   顾兔难得没有在前台睡觉,磕着瓜子追剧笑得花一样,“今天怎么这么晚?”   夏鹿生提了一下手里的购物袋,“去买了几件衣服。”   “冷镜好像都休息了,你等下我打电话叫她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吃过了。”夏鹿生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周渡野的回复,假装是不经意地问一句,“周老板又走了吗?”   “没有啊。”顾兔奇怪道。   没有离开就好,夏鹿生松了口气说,“我去洗个澡,等会儿想要借用一下放映室。”   顾兔说,“你去吧,忙了一天好好休息。”   “谢谢啦。”   放映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夏鹿生站到门口,看到门留了一条缝,他意识到里面有人。礼貌地敲了敲门,询问,“现在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是周渡野。   夏鹿生呼吸一窒,僵在原地。完全不敢直面他,后退几步正考虑要不要离开,周渡野的声音又射向他的耳膜,“夏鹿生?”   他眼睛一闭,死就死吧,一鼓作气推门进入。   放映室里只有一张酒红色皮质双人沙发,周渡野斜靠在沙发靠背上,见夏鹿生进来,坐直了身体给他留了一半位置。   周渡野今天穿了休闲的蓝色衬衫,借着屏幕苍白的光,夏鹿生看到他的扣子解了几颗,漏出半边锁骨。   见他呆呆不过来,周渡野便招招手,语气有些不耐,“别傻站着。”   夏鹿生磨磨蹭蹭地过去,然后坐下,屁股陷进舒服柔软的沙发里,他不自觉地放松了。   然而周渡野下一句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顾兔说你断片了。”   夏鹿生尴尬地说,“是这样,对不起,昨晚是不是很烦人啊。”   周渡野没分眼神给他,专注大屏幕,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便沉默了。   夏鹿生把碟片放在大腿上,也不说话了,心不在焉盯着大屏幕。   没有看到结尾报幕,周渡野便起身去关掉了影片。   放映室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里有一小束光,夏鹿生说,“怎么了?”   “把你的东西拿过来。”周渡野说。   夏鹿生在黑暗里挺顺畅地走到了周渡野的附近,“就是这个。”   “嗯。”   夏鹿生觉得完成了任务,就又坐回了沙发。   偶尔听到几声轻响,不到一分钟,蓝色漩涡就开始放映了。   周渡野又坐到了夏鹿生的旁边。   夏鹿生问,“你要一起吗?”   周渡野没什么表情地反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求之不得。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夏鹿生恨得不拉起周渡野的手就跑。   影片先是制作公司的大loge铺了满屏,然后是影片的名字蓝色漩涡。   色调是深灰色,画面一开始就是两个肉体交缠在一起的男性。音质太好了喘息声一低一高在放映室回响,深灰色逐渐褪去,全裸的身体开始有了颜色。   他们是在青天白日放纵,阳光在他们缠紧的身体上停留,汗液晶莹地在腰背滑行。   夏鹿生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脸被煮熟了,也不敢去看周渡野的脸。   脑海里浮现一行血红色的大字,性骚扰要被判几年!!   Tango   周渡野:……暗示我? 第12章   恨不得整个旅馆瞬间掉闸停电,夏鹿生眨了眨眼,想要起身关掉影片,却像双脚被冰冻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要不……换一个看吧?”夏鹿生的声音很小,蚊子哼哼一样。   周渡野低低笑了,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沙发上,说,“夏鹿生,别低头,看着我。”   夏鹿生抬眼看他说,“周老板……”背景音是无法忽略的呻吟和暧昧的水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莫名地恼怒道,“是你非要留下来看的!”   “嗯。”周渡野点头,安抚他,“我没有要责怪你。”他轻而慢地问,“第一次看这种片子?”   夏鹿生昏沉沉地点头,“是……”   周渡野皱眉若有所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肃穆,他又问,“怎么突然想看了?”   “我的老板请我看的。”夏鹿生觉得眼眶都要被烧得湿润了,这其实也没什么的。青春期的男孩看点情色片,无伤大雅。同宿舍的男生甚至聚在一起大声谈论过,可他对那些也没有兴趣。   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是这种的。”他的声音有茫然,也有无助。   在偷偷喜欢的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做这种事……   周渡野姿势没变,眼睛藏在镜片后,藏在在黑暗中,夏鹿生确定那双眼睛一定在凝视着自己。彼此沉默片刻后,他看到周渡野被苍白的屏幕光照亮的嘴唇动了动,“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仿佛恶魔在低语,在绅士又礼貌地问讯,要不要看那两个男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夏鹿生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那个瞬息应该有些神志不清,破罐破摔了。他点头,又很快摇头。直愣愣把视线转移到了周渡野锁骨边的那颗纽扣。   津液被吞咽后的叹息,全身重量撞击在另一人身上的声音,充满爱意的挑逗声,嬉笑声,从很远的地方刺来,给他一种魔幻的感觉。   倏然一声叹息,也溜进了他的耳朵,“我就不陪你了好不好?”   夏鹿生把双臂撑在膝盖,双手完全捂住自己的脸,不再看周渡野,吸了口气,自暴自弃道,“好……晚安。”   “晚安。”周渡野说完,一点也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   门缝的光这下也没有了。   没有周渡野在身边,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这部影片似乎也不会再让夏鹿生感到紧张和脸红了。剩下的部分,他用极其冷静的目光看完了。   电影的激情戏很多,导演功力深厚,拍摄床戏的角度唯美有意境。   那个晚上以后,夏鹿生几乎每天都躲着周渡野走,而熊叔似乎又找到新的乐趣。   那就是给夏鹿生分享片子,用他的话说,“多了解点这方面的事,总有天你能用上的。”   而夏鹿生也确实是个学以致用的好学生。   周五的早晨,天空骤然下起雨。夏鹿生吃完早饭,正要向顾兔借把雨伞,周渡野从楼梯上边走下来边说,“夏鹿生,我去送你。”   坐到副驾驶的时候,夏鹿生还有些不实感,车前窗的雨刷一下一下地扫去噼里啪啦的雨滴,车厢里很闷,全都是周渡野的味道。   简直像在他的怀抱里。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夏鹿生看到逢春广场难得冷清清的样子。到店门口时,周渡野才打破沉默问,“顾兔说你想学游泳?”   夏鹿生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便说,“是。”   “打算让谁教你?”   夏鹿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谁,说谁都不合适,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最后他说,“不知道。”   周渡野说,“我可以教你,但你得和我一起打扫泳池。”   夏鹿生说:“好。”在下车前,他欲言又止道,“我还可以提要求吗?”   “是以客人的身份提吗?”周渡野看着他说。   夏鹿生摇摇头,有些犹豫道,“我可以……叫你哥吗?”   周渡野好像愣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他说,“行,叫吧。”   夏鹿生当即脆生生地笑着说,“哥!”音量还挺大。叫完之后就直接下了车,也没有去看身后周渡野的表情。   野蜂影音店里,熊叔端了杯热茶,听到夏鹿生小跑进店,拉开椅子坐下后,便闷声不知道在那哼唧什么。   熊叔无奈摇头,点评他,“真没出息。”   夏鹿生双手重重搓了下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没清醒几秒,手机震了震,是周渡野发的消息,短短一句,“叫了哥,就不要再躲我了。”   “啊啊啊啊啊!!”夏鹿生腾地站起来,紧紧咬住出唇,似乎尝到了血腥味,但这都没所谓。   熊叔在旁边焦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咳……”夏鹿生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就是有点激动。”   “……”   熊叔说:“年轻人,别发癫,你还没恋爱呢。”说完又语重心长地说,“别早恋,学习为重。”   “那您还借我片子看?”   “观看教材和不能实际操作没有冲突。”   “哦……”   这场雨好像在无意间下得更大了,夏鹿生和熊叔商量着要不要把红月季盖起来,“用仓库的塑料膜。”   熊叔懒洋洋打个哈欠,“不用盖。今天吃了午饭,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夏鹿生走到窗前看了眼,担忧道,“真的不用吗?花瓣掉一地了。”   “也不能太娇惯了,太娇气,就更不好养了。”   看来熊叔有自己的一套种花守则,夏鹿生也就不再说什么,“那起码让我呆到下午吧。”   “干嘛?想继续蹭饭?”   “……”夏鹿生,“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在店里,万一来客人了怎么办。”   熊叔说,“哪来的客人?你看看这都一早上了,街上是不是连个人影都没?你走了我就直接关店睡觉了,别耽误老年人的睡眠。”   夏鹿生只能说,“哦……”   离开的时候,夏鹿生借了熊叔一把伞,然后去路口的站牌坐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很少,加上司机一共才三个人。   一男一女坐在夏鹿生的身后,氛围挺严肃的,夏鹿生也识趣保持沉默。   公交车很快抵达青鸟旅馆附近的公交站牌。   回到旅馆,顾兔不在前台,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午后一两点的时候回旅馆。整个旅馆平静得有些奇怪,也许是因为雨太大了。   回到房间冲了澡,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夏鹿生便下楼打算去餐厅讨杯牛奶喝。   餐厅没有人,冷镜也不在。他在冰箱取了一瓶牛奶,因为刚洗完澡,开瓶盖开的不是很顺利。   他专心对付瓶盖时,一只手臂从脖颈处直接伸到他眼前,拿走了牛奶。   夏鹿生转过身的时候,周渡野已经打开了,单手递到他眼前,看他接住后,打了个哈欠说,“今天下班很早。”   夏鹿生猛地喝了一口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嗯。”   周渡野双手抱臂看着他喝牛奶,莫名问了句,“你很喜欢喝牛奶吗?”又说,“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瓶装的牛奶总是免不了在唇边留下一圈浅浅的白印,夏鹿生用拇指搓掉,诧异道,“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周渡野说,“算了,没什么。”   “等下要做什么吗?”   夏鹿生说,“想要睡觉。”   “嗯,睡醒想想晚饭吃什么。冷镜和顾兔回家了。”周渡野的语气很轻淡,好像她们两个人离开是早晚的事。   夏鹿生却被他的话震了一下,“什么意思,她们不回来了吗?”   周渡野很深地看着他说,“是。”然后摸了摸他的头,“晚点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先去睡一觉。” 第13章   “怎么可能睡得着了,你先告诉我吧。”夏鹿生凑近些,近到能清楚看到周渡野衣服上的纹路。他好像觉察不到自己的语气近乎撒娇,“哥……”   周渡野的眼皮敛着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审视他,然后率先坐在了那张靠窗的餐桌旁,“坐过来吧。”   夏鹿生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双手放在温热的木质桌面,摆出要倾耳细听的架势。   周渡野也没有犹豫,“你在学校应该学习历史政治。”   夏鹿生说,“当然。”   “那么你知道,冬城皇宫里住着那位,姓什么吗?”   夏鹿生呆呆地重复周渡野的话,“那位姓什么吗?“他回答道,“姓顾。”   周渡野微笑着鼓励他,“继续说,你应该猜到了。”   夏鹿生空洞地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唾沫,咬住下唇,刺痛让他清醒后,继续说,“两年前,公主殿下和她的贴身侍卫失踪了。”   周渡野淡淡地嗯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准确地说,顾兔和冷镜私奔是经过国王同意的。”他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说,“给她们两年时间,随便她们做什么,时间到了。顾兔继续做她的公主,冷镜还是她忠诚不二的侍卫,不能有半分越距。”   他的声音冷冷的,“这是国王和王后给他们的仁慈。”   夏鹿生看着周渡野。企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难过,但不知道是他掩饰的很好,还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难过,周渡野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喃喃道,“他们早上走的吗?在你送我的时候?”   周渡野说,“是。”   “你早就知道她们今天会走?”   周渡野默了默说,“我不知道,但她们迟早会走。早晚都一样。”   夏鹿生怅然地问了句,“那顾兔姐……我是说公主殿下,她哭了吗?”   “没有,她笑着走的。”周渡野试图给他解释,“她们是守护者和被守护者的关系,到死都不会分开,只是……”   夏鹿生大声打断他说,“公主殿下会和男人结婚,对吗?”   周渡野没什么表情说,“我不知道。”   “那你呢?”   周渡野不解地皱眉,“我什么?”   “你也会走吗?”夏鹿生勉强自己笑着说,“你不会也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吧。”   周渡野没有回答他,只说,“我和她们两个是两年前在青鸟旅馆相识的。”他顿了顿说,“抱歉,我确实骗了你一些事。”   夏鹿生摇头说,没关系,他彻底冷静下来了,“公主殿下的事应该是机密吧,我知道的话没有关系吗?”   “她叮嘱我一定要告诉你。”周渡野说这话时目光轻柔地荡在夏鹿生干净的脸庞,“你是她在宫外第一个朋友。”   夏鹿生眼看着周渡野一副交代完任务,就要起身离开的样子,也猛的站起来,“你不是吗?”   周渡野站了起来,突然俯身贴近夏鹿生的耳边,呼吸打在脸上,夏鹿生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我们不是朋友。”   夏鹿生接住了周渡野看向自己的目光,凉凉的,让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麻。他不安地后仰,这是他第一次有想要逃离周渡野的想法。   或许是他的惊慌表现地太明显,周渡野捏了一下夏鹿生的耳垂,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用带笑意的语气说,“开个玩笑。”他接着说,“你可以去休息了。”   夏鹿生直到看着周渡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他发誓,他真的看到周渡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阴暗。   阴暗可怖,用眼神告诫夏鹿生不要靠近他一步。   也不要试探他……   夏鹿生确实从没真正靠近过他,顾兔说的话是假的,周渡野不是冬城人,也不是摄影师。   可明明今天早上,不久前,他还同意自己叫他哥。   好几种不同的情绪在击打着夏鹿生的心脏,失落、惶恐、不安、不解、悲伤,他清楚这些情绪不该存在,因为他没有任何资格。   梦游一样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夏鹿生强迫自己入睡。手机屏幕在他睡着后亮了一下,几秒后又灭了。   Tango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醋了…… 第14章   “在你离开前,我暂时不会走。”   夏鹿生在心里咀嚼着周渡野在他还在睡梦中时,发来的消息。手机又震了震,短信界面自动切换成通话界面,周渡野三个字在上下跳动。   他从床上弹起来,立刻接听了电话,“喂?你好?”   周渡野问,“醒了?”   夏鹿生回答说,“是的。”想起周渡野曾让他想想晚饭吃什么,他偏头看向小阳台的方向,雨停了,不知不觉天黑了,也更静了。想到接下来要和周渡野独处,不免有些心跳加速,他又说,“我晚饭吃什么都可以的。”   他补了一句,“你要做饭吗,哥?”   周渡野对夏鹿生说,“你醒醒神,直接下来吧。”   夏鹿生说,“好。”   他光脚穿着旅馆准备的拖鞋下了楼梯,来时穿的小皮鞋被妥善放起来了,因为不合脚,还给脚趾磨了几个泡。上次买新衣服时又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穿上是好些了,可能因为今天在雨地里走了一趟,沾了泥水,而脚趾上的水泡也发白了。   睡觉时觉得脚趾发痒,现在一看已经流脓了。穿拖鞋脚趾会露出来,但没办法了,夏鹿生关上房间门,原地停了一下,低头看一眼,觉得很丑。   到餐厅的时候,周渡野还在后厨忙碌。他走过去倚在了门边。   周渡野换了条灰色的休闲裤,白色的长T的袖子被他挽到了胳膊肘,听到了夏鹿生的动静,转身看他一眼,又转过去,说,“很快就好,去坐着。”   夏鹿生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坐在一个餐桌边,这个桌子还可以看到一点周渡野的身影。   他没想到周渡野会做饭,因为他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等到周渡野把饭菜端上桌,他也真的吃了一惊。   周渡野没有坐在他的对面,碗筷也只有夏鹿生那份,“你吃,我去趟超市。”   夏鹿生仰头看他,“你不和我一起吗?我……我是说,你不吃饭了吗?”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带着执拗。   他只有十七岁,或许以前还懂得在养父母甚至是同龄的学生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周渡野面前,不知道是隐藏不了,还是故意的。   眼睛里的热情和期待,像永远不灭一样,周渡野比他大十多岁,不可能看不清,摸不透。   不是没有过缠人的追求者,男性女性都有,周渡野每次都不会给人留半分情面地拒绝。但对着夏鹿生,却始终狠不下心,甚至是一直在心软。   可能因为夏鹿生追随着目光永远都夹着怯生生的,不自信的,生涩的爱意。   但他太小了……   周渡野再次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划过夏鹿生的唇窝,那里紧绷着,小小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己又要心软了,果然,他听到自己说,“你最好祈祷超市不会关门。”说着,去后厨拿了碗筷。   夏鹿生挠了挠自己的嘴角,不知道周渡野看这里做什么。   这顿饭吃得沉默,但夏鹿生心底的雀跃却像控制不住一样,吃到一口鮮甜的虾仁,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渡野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吃完饭,夏鹿生提出要洗碗。其实和顾兔冷镜他们在一起吃饭时,他也会主动洗碗。   周渡野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说,“随便你。”   夏鹿生站起来经过周渡野身边时,周渡野突然拉住他说,“脚怎么了?”   夏鹿生浑身一僵,反射性要把磨破的脚趾蜷缩起来,他回到道,“没什么。”   周渡野皱着眉看他一眼,然后说,“我走了,碗洗完就回房间。”他又说,“旅馆门我会锁起来。”   “好。”   周渡野回来时,夏鹿生收到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一张照片一句话。   这条裙子是你的吗?   是他卧室里那条红裙子,在他面容呆滞的时候,这个号码给他打来了电话,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哈喽~我的弟弟,我该叫你什么?小鹿弟弟?”是个男生的声音,很轻快,甚至说得上畅快了。   夏鹿生拧着眉,立刻戒备道,“你是谁?”   “啊……我们还没正式打过招呼,我叫夏雨铖,是你的哥哥没错吧。”   夏鹿生道,“为什么给我发那张照片?”   “你在我的房间,藏一条女人穿的裙子,我不该好奇吗?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带女人鬼混,问了家里保姆又没这回事。”夏雨铖乐呵呵道,“哎呀没想到,竟然让我发现你的秘密了。你觉得咱爸妈知道这个事情,会不会大吃一惊呀?哈哈哈哈哈”   “……”夏鹿生闭了闭眼睛,“你要做什么?要挟我吗?”   夏雨铖疑惑道,“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弟弟。”   “你知道,我不是。”夏鹿生强硬地说。   “哎呀哎呀差不多啦,我呢,没什么别的想法,成天听那对夫妻夸你,这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夏雨铖一惊一乍道,“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意思,突然就对你感兴趣啦!”   夏鹿生不客气道,“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夏雨铖的声音忽然压低,“怎么还生气了?生气的该是我吧,我打电话来是想说,你真恶心。不过我也不意外,在他们手底下生活,正常人也会被逼得变态吧。”   夏鹿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双唇紧紧抿住,发白,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刻薄道,“啧啧啧,裙子还藏在睡衣里,你不会每天都穿着睡觉吧,这么可怕吗,你不会是缺母爱吧。听禾阿姨说,你常被那个女人打!喂喂喂喂,听到我说话了?”   夏鹿生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开,双手抱头蹲在了床边。   额角突突地跳,头突然疼得厉害,冷汗滑落到眼眶里,糊住了眼珠,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耳边一会儿是妈妈让他滚,一会是院长撕心裂肺地吼叫,右手手肘那三个红棕色的圆形印迹也在发烫。   我真的是变态吗?我是怪物吗?   夏鹿生死死地盯住地板上的白色缝隙,他的声音哽咽住,无意识发出呜咽声。   他没有听到房间门被打开了,眼前出现了一双运动鞋,没有抬头。   鞋的主人蹲在在他的面前,担忧地问,“夏鹿生?怎么了?”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他的情绪再度崩溃,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面前的脚步动了动,然后夏鹿生被抱住了。   周渡野的头贴近他的,柔声道,“怎么了?”他的手顺着夏鹿生的脊梁骨顺过,一遍遍地安抚道,“脚很疼吗?我来给你上药好不好?”   夏鹿生眼睛闭住,埋在他的脖颈,大口吸了他身上的味道,鼻腔是皮革和焚香的味道,这个味道很轻盈,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他压着嗓音沙哑道,“我会上药。”然后就要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很丢人,也不敢看周渡野。   周渡野不容抗拒地直接把他抱起放在床上,蹙眉瞪了夏鹿生一眼,夏鹿生眨了眨眼睛,也没折腾。   看着周渡野单膝跪地,也不嫌弃他,用酒精在水泡上消了毒,然后用注射器将水泡里的液体抽出来,涂上碘伏,贴创口贴。   夏鹿生全程晃神,一声不吭。   等到结束,周渡野站起来,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说,“捂住自己的眼睛。”   夏鹿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照做,仰起头朝着他的方向。   周渡野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半弯着腰,脸凑近对着夏鹿生的脸,即使捂住双眼,还是能看到他脸上流过泪的痕迹,他的嘴唇直直对着夏鹿生的嘴唇,有牙印,也许是因为刚刚抿嘴了,也可能眼泪流进嘴里,变得又润又亮,发红。他知道自己呼出的热气,夏鹿生能感觉到,因为夏鹿生又开始脸红了。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了一眼。   直起身,声音依旧平静,“既然你叫我哥了,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叫我帮你看看。”   没有等夏鹿生的回答,他弹了一下夏鹿生的额头,离开了房间。   小阳台的风闷热,黑暗里的大海蹦蹦跳跳。   夏鹿生还在捂着眼睛。 第15章   周渡野的话夏鹿生晚上听也听了,会感到开心,但也只是听一听了。   第二天早晨,太阳已经镶在东边,夏鹿生还是骑车去了影音店,把熊叔送回家。回到旅馆,停好自行车后,抬头就看到周渡野捧着一杯咖啡,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天空是即将燃烧变得清澈明亮的淡蓝,空气中有一丝潮气,夏鹿生两步并三步,跑到周渡野的身边,主动道,“早啊哥。”   周渡野扫一眼他的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说,“脚不疼了?”   夏鹿生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笑着对周渡野说,“好多了,谢谢哥。”   “嗯……”周渡野把咖啡饮尽,随性地单手拿着杯子,突然弯一点腰,贴近夏鹿生的脸。这距离是适可而止的,呼吸不会交缠,周渡野仍可以把夏鹿生的脸庞全部安置在眼底,也不会让夏鹿生感到羞涩和不自然。   他很快起身,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夏鹿生的眼皮,让夏鹿生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这里还有点肿。”   夏鹿生摇摇头,说,“没事。”又双手合十拜托道,“哥你还是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吧!”   周渡野说,“哦。”转身往回走,“做了三明治,来吃一点吧。”   夏鹿生自然要跟上他的。   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吃饭的时候周渡野竟然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夏鹿生的对面,看他吃东西。   依旧是沉默的,但是夏鹿生吃完鸡肉沙拉三明治,周渡野就静静拿倒了杯牛奶放在他手边,还伸手示意让他继续。   夏鹿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捧着杯子,喝一口牛奶,借着牛奶杯的遮挡,偷偷看他一眼。   在他偷看了五六次后,周渡野无奈地问他,“有事?”   夏鹿生看着他轻点头,然后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周渡野好笑道,“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夏鹿生小心说,“你是打算告诉我,你的特殊身份了吗?”   周渡野挑眉,好像今天也不再反感他提起这个,“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特殊身份?”   夏鹿生懵了,“你认识公主,她还主动找你……”   “顾兔说,我的职业是摄影师?”   夏鹿生点头,“是。”   周渡野若有所思地点头,“某些方面也没错。不过她可能也不太了解,就随便说着哄你玩了。”   竟然这么坦率,夏鹿生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周渡野半晌没有说话,食指无意识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对夏鹿生轻声说,“告诉你也没什么。”   夏鹿生把牛奶喝完,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上的纹理自顾自地说,“其实……公主的身份确实不能随便透露。”   “那你很在意我是不是摄影师?”   夏鹿生连忙摆手,小声道,“我只是想多认识你一点……”这话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点过了,但他没法反驳自己的内心,他就想这么直直地讲出来。   周渡野好像没觉得他的话有怎么样,只是说,“杯子洗好,就跟我上楼吧。”   心脏因为这句话而急剧跳动,夏鹿生抑制住自己的兴奋说,“好啊。”   周渡野的房间在三楼,就在放映室的对面。夏鹿生本来不知道,周渡野要带他去他的房间,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哥,这是你住的地方?”   周渡野说,“是。”   夏鹿生顿了顿,有些犹豫。如果只是想让他真正认识周渡野,其实没必要去他的房间,甚至卧室的。因为这是很私人的场所。是他不敢涉足的地方。   周渡野对他说,“要不要进去?”   不过来都来了,夏鹿生说,“嗯!”   等进了门,夏鹿生就懂得周渡野的用意了。   周渡野的房间比夏鹿生的大,但看起来却很充实拥挤的,一整面墙的书架放满了书,另一墙是工作台,借着稀薄的阳光,夏鹿生看到桌面上有一张手绘的世界地图、恐龙骨骼的手绘图,显微镜下放着块石头,旁边还有小刀和放大镜等等他看不懂的工具。最后是地板上放着的床垫,灰黑色的枕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夏鹿生茫然地去看周渡野,迫切希望得到解答。   周渡野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的工作主要是研究古脊椎动物,也就是恐龙、猛犸、始祖鸟那类的远古生物。”他摸了一下脸颊上的敷贴,“上次受伤,就是因为去野外作业,从岩层上摔下来了。”   他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夏鹿生说,“过来坐。”   夏鹿生从善如流地坐在周渡野的旁边。   周渡野说,“就是个很普通的古生物研究工作者,我大你12岁,严格来说你应该叫我叔叔,而不是哥哥。”   “不能叫哥哥吗?”夏鹿生眼里的光浮了又沉,只觉得“哥”,让他们的距离没有那么远。   周渡野沉默一下说,“嗯……这个随你开心好了。”   夏鹿生继续说,“我去博物馆看过恐龙化石。”   周渡野说,“芒城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吗?”   “嗯。”   周渡野对夏鹿生微微笑了一下说,“暂时就告诉你这么多,顾兔为什么会来找我,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   夏鹿生呆了一下,几乎是有些口不择言,“不用不用,其实我知道的够多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周渡野看了他一会,抬手又摸了一下夏鹿生红肿的眼皮,轻声问,“满足了?”   夏鹿生愣了愣,眼皮原本酸酸痒痒的,被他碰了一下觉得酥麻感从眼皮流窜到了指尖。房间的光迷迷蒙蒙,他看到周渡野眼睛里的认真,脸发涨,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交换了?”周渡野淡淡地说。   夏鹿生抬眼疑惑地问他,“交换什么?”   周渡野的手指从夏鹿生的眼皮滑到他的后颈,紧紧按了一下说,“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哭。”   周渡野给了夏鹿生一种压力,夏鹿生睁大眼睛很清楚看到周渡野严肃的样子,他知道,周渡野这是在关心他,知道他可以博取周渡野的同情心,也知道周渡野可能会厌恶他。   他摇摇头说,“我不想说。”   周渡野的语气迅速变得冷漠,他说,“你能自己解决吗?”   “不是什么大事,我当然可以。”夏鹿生没有看他,努力保持镇定。   周渡野说,“哦。你出去吧。” 第16章   周渡野嘴里说着让夏鹿生出去,但在夏鹿生默默站起来的时候要走的时候,又拉住了他的手。   严格来说,这是夏鹿生第一次碰到周渡野的手。他还以为周渡野会生气,毕竟自己并不坦率。   周渡野的手指热热的,有硬硬的茧子,很用力地拉住自己,夏鹿生对他说,“别看我这样,其实也很厉害的。”倒像是虚张声势了。   周渡野也没有去拆穿,从表情上看好像已经不想知道夏鹿的事了,很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又很快放开,“你能解决掉就最好不过了。”他又继续说,“去后院清理泳池吧。”   “嗯。”   通往后院要打开一扇上了锁的紫色大门,后院的泳池四周围着小草坪,两把藤编躺椅一直被防护罩盖着,到了今天才被揭开。   泳池是很久没用了的,又积了雨水,但两个人清理起来还算容易。夏鹿生等周渡野放干了池子,便遥控着自动吸污机清理池底和池壁的垃圾污垢。清理结束后,周渡野又下到池子里,把所有角落又消了毒,检查一遍水循环过滤系统后,就开始放水了。   在周渡野放水的时候夏鹿生去取了抹布擦藤椅,等到周渡野放水结束,就把一杯凉白开递给他。   周渡野喝了一口,和板板正正坐在藤椅上的夏鹿生说话,声音带点喘,很性感,“游泳可以慢慢来,等你的脚好全。”   夏鹿生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对着周渡野说,“好。”他发现周渡野好像很容易出汗,现在他的脖颈看起来湿淋淋的,发亮,有一滴在喉结上悬着。他的眼睛眨了一的功夫下,那滴汗又没有了。   他坐着,仰头才能看到周渡野的脸,平视是他换了短裤的大腿,目光下垂看到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双脚光着踩在木地板上。夏鹿生突然觉得喉咙干渴,他清了清嗓子,移开目光,去看粼粼的水面。   “马上升高三,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   夏鹿生的目标很明确,回答道,“冬城的谨新医学院。”   周渡野眼睛闪过一丝意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不怕冷吗?”   夏鹿生疑惑道,“不是说不会裹成熊吗?”   他微笑着说,“确实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夏鹿生的错觉,在两人的谈话中,周渡野离他在越来越近了,近到他可以清晰看到周渡野脚背上并不明显的青筋。   也许是因为阳光充足,导致他的头脑发胀,夏鹿生问周渡野说,“哥,你对所有客人都这么体贴吗?”   周渡野不解道,“体贴?”   夏鹿生脱口而出,“你会抱他们吗?”   周渡野淡淡地说,“你希望我抱吗?”   夏鹿生当然想说不,但是他哪来的胆子,“这是你的自由吧。   周渡野沉默地看着他点头,说,“是。”他把水杯随手放在地板上,躺在了夏鹿生旁边的藤椅上。眼睛闭上,随口问到,“你打工的影音店,老板是什么人?”   夏鹿生实话实说,“是对我很好的人,以前是春城的舞蹈演员。”他想了想说,“我今天早上是去送他回家,熊叔的眼睛有些不方便。”   周渡野低低地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夏鹿生感觉到周渡野好像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了,也躺进了躺椅。   没有要睡一觉的意思,打算认真想清楚和养父母一家的事。他猜测夏雨铖不会善罢甘休,情况最坏也不过是被捅到养父母那里。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害怕,可能会去挽留,但是他不愿意,也无所谓他们的看法了。昨天情绪失控,是受到夏雨铖有意的引导,把过去深埋心底的画面又穿成透明珠子,摆在面前。   夏鹿生偏头去看周渡野,胸腔沉稳地起伏,呼吸不紧不慢,好像是睡着了。   春城的光在肆无忌惮地窥探他,夏鹿生出声道,“哥,你睡着了吗?”   一阵风吹过,从周渡野的领口钻了进去,夏鹿生音调大了一些,又叫,“周渡野。”每个字都咬得很准,很认真。   没有得到回应。   夏鹿生朝着周渡野的方向坐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只是看着不说话,也情不自禁地想要笑。   他告诉自己不要得意,不要奢望能得到更多。   但是看到周渡野喉结上的汗,却像看到糖水。   他紧握住了拳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动作了,起身走到周渡野的身旁,紧闭着呼吸,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一下周渡野的喉结。   指腹噙了一丝汗,已经发凉,没有犹豫地双唇微张,牙齿咬住指尖,舌头卷了上去,咸湿。   仿佛三魂六魄出窍后因为这味道而归位,夏鹿生的脸红了又白,转身逃跑了。   而他的身后,周渡野缓缓睁开了双眼,神色复杂。   即将正午,日光中浮游海水的气味,橙黄色的墙壁似乎过于艳丽,泳池里淡蓝色的水面被轻柔的风撩拨,而周渡野听到自己心如鼓擂。 第17章   接下来的一周,周渡野好像很忙,夏鹿生在旅馆时会多做一份饭,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他问过一次,被告知是在修补东西。泳池的水换了一次,他的脚也好了,但是周渡野忙的不见人影,夏鹿生没有去打扰他。学游泳算是就此作罢。   这天熊叔又在门上重新挂上了招聘广告,因为夏鹿生就要走了。学校临时通知高三生要提前半个月开学,尽管养父母那边没通知他回去,他也必须要离开了。   夏鹿生趴在柜台上,恹恹地对熊叔说,“我不想走。”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不舍的情绪,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没有不舍,离开芒城时也没有。   熊叔神色嫌弃,“别整那些婆婆妈妈的。”但他还是拄着手杖走到他的面前,又忽然变了语气,柔声道,“孩子,我很开心你来帮我的忙。”   他说,“你那天敲门来应聘的时候,整个人都不是很好,死气沉沉,一点也不像十七岁的男孩,我很高兴你在这段时间能有一些变化。离别都是在所难免的,记忆不会褪色就足够了。”   夏鹿生眼里突然涌了热意,他郑重地说,“谢谢您。”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也得交接完工作再走。”熊叔拍拍他的肩膀说。   夏鹿生点头道,“一定的。”   他没想到应聘的人,来得这么快。早上贴的广告,下午就来人了。   当时夏鹿生最后清点了一下店里库存,听到了敲门声,他转头去看向店门口的男人,招呼道,“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这个男人爽朗一笑,“我看到招店员的广告,来应聘。”   夏鹿生当然是赶紧请他进来,带到小沙发那里,“您先在这坐一下,我叫老板。”   “好嘞。”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看着店里的摆设。   夏鹿生去叫醒了熊叔,“有人来应聘。”   熊叔懒洋洋地起身,被夏鹿生扶着去了沙发区坐下,温和道,“方便来个简短自我介绍吗?”   “春城大剧院,傅维夏。”   夏鹿生很清楚看到熊叔怔了怔,没有开口。他直觉两人可能认识,甚至相熟。   果然,下一秒,傅维夏主动道,“老师,我辞职了,来求您收留。”   这句话简直像个炸弹,熊叔拿起手边的手杖就往傅维夏身上敲,夏鹿生第一反应是去拉住他,但傅维夏对着他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他又坐回了原地。   傅维夏一声不吭地坐着任凭熊叔重重地敲打他,夏鹿生竟然还看到他嘴边有一丝笑意。   过了有三分钟,熊叔打累了,粗喘着让夏鹿生去倒一杯水。   夏鹿生接了水回来,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   熊叔冷哼一声道,“小夏,以后就是他来接你的班。”   傅维夏委屈道,“唉,老师,你以前也是叫我小夏的。”   “三十多的人了,你配吗?”   傅维夏的脸色一僵,紧接着向夏鹿生比划了一个鬼脸。   “???”夏鹿生不动声色,轻声道,“熊叔,我……”   傅维夏立马双手合十,无声道,“抱歉。”   熊叔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这个老傅,确实是我的徒弟,小夏你也不用和他太亲近,叫他傅先生就行。”他又说,“傅先生可是春城的大明星,家喻户晓。”   傅维夏苦笑道,“老师,别开我的玩笑了。”   熊叔呵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过气?”   夏鹿生在一旁道,“这么一说,我确实没听说过傅先生的名字。”   熊叔又举起了手杖,吓得傅维夏直接缩进沙发里,他在空气中点了两下道,“他算我哪门子的徒弟,八百年前就叛出师门了。”   傅维夏小声嗫诺道,“那不是您先离开的剧院吗?您走了也不带我,他们逼走你,我呆那都觉得恶心。”他大声道,“我这不是把您教我的东西,重新发扬光大了吗?”   熊叔戚了一声,“告诉你,我这可没人捧着你。以后打扫卫生的活儿,都是你干。”   傅维夏哪有不乐意,还得寸进尺道,“老师你再包我食宿呗,我给您钱……”   “……”熊叔皱了皱眉,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你这是……你老婆呢?不管你了?”   “……跟别人跑了。”   熊叔的表情一顿,清了清嗓子说,“那……那行吧。”好像在替傅维夏尴尬。   傅维夏眼睛一亮,“谢谢老师!您放心!我后半辈子都陪着您!”   “……别恶心我成吗?”   能有个人陪着熊叔,说实话,夏鹿生还挺开心和放心的。   下班回去后,夏鹿生破天荒地在旅馆二楼的走廊上遇到了周渡野。   走廊光线稀薄,他点了一支烟靠在墙上打电话,猩红色的光亮直直晃着夏鹿生的眼球。在夏鹿生踌躇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周渡野朝他勾了勾手指。   好吧,已经没有理由犹豫了。   夏鹿生走近,看到他神色冷淡疏离,是面对他时那种状态不一样,要更不客气。见他还要继续讲电话,夏鹿生便打算稍微离他远了一点,但他刚挪动了脚步,手腕就被牵住了。   周渡野用大拇指在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很轻很缓,夏鹿生僵在原地没法动了。   对他做着温柔的动作,话语却很刻薄尖锐,“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这次的事我不会再计较,也希望你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夏鹿生分明看到他的脸上浮现了痛楚,他瞬间明白了电话那头,很可能是周渡野的亲人。   这句话是一句结尾,周渡野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抽着烟,没有看夏鹿生,但却一直牵着夏鹿生的手腕。   听到夏鹿生憋出一声咳嗽,才突然惊醒了一样,松了手,低声说了声,“抱歉。”   夏鹿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说,“没事。”   周渡野嗯了声,倒是没再抽了,看了会夏鹿生,然后说,“我没在躲你。”   夏鹿生愣了一下,莫名道,“我知道啊……你在忙工作。”   他笑,“真是说什么你都信。”   夏鹿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刚刚是一个自称我母亲的人打的电话,你凶巴巴地叫我回来那次,我刚被研究所莫名辞退了。”周渡野摇了摇手机,“就是她做的。”   夏鹿生没忍住反驳了一句,“我没有凶你啊。”   “好,没有。”他纵容道。   略沉默了一会儿,周渡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纠结道,“现在教你游泳还来得及吗?”   夏鹿生快速道,“当然!” 第18章   第二天下午,周渡野去影音店接夏鹿生下班,和他一起去挑泳裤。   他进店门的时候,夏鹿生直接吓一跳,“有什么事儿吗?”   周渡野说,“来接你。”说完冲熊叔和傅维夏点点道,“这段时间,辛苦两位照顾小鹿了。   夏鹿生直接被他的话震得魂都飞了一半。   熊叔乐呵呵道,“小朋友很乖的。”转头对夏鹿生说,“店里也没事儿了,回去吧。”   “好。”夏鹿生压抑住心底的雀跃平静地说。   泳帽、泳镜、泳裤,三样都要挑齐全。但是周渡野和他一起去,还是有一点……   夏鹿生坐在副驾驶偷瞥一眼周渡野,很快收回眼神,“那个,其实不用太麻烦你。”   “就当是赔罪了。”周渡野说。   夏鹿生:“哦……”   到了游泳器材店,周渡野告诉他怎么去挑选合适自己的泳帽和泳裤,并没有全程陪着他,直接结账的时候夏鹿生把选好的装备放在收银台,而他也挑了辅助游泳的工具,游泳圈、浮标等不少东西。又以赔罪之名,替夏鹿生省了一笔钱。   买完东西,他们去春城的小吃街逛了逛才回到旅馆。   这时玫瑰红和纯紫色的鳞状云从夏鹿生的眼底直直铺到天际,他下车后周渡野说的第一话就是,“去冲几秒热水,然后来后院找我。”   听起来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暗语。   夏鹿生的泳裤是一款黑色的平角五分泳裤,贴着大腿,不过分紧也不过分宽松,刚刚好。他的身材属于精瘦型,倒是该有肉的地方都有,只是那一身被遮掩起来的白肉,这会儿毫无防备袒露在暗蓝色的泳池边,后院亮了几盏灯,让他看起来像上了层透明发亮的釉。   然而周渡野却穿着齐全保守,仿佛露个小腿已经是极限了。   夏鹿生也很庆幸,否则自己恐怕会当场流鼻血。   还没开口,被宽大的白毛巾兜头盖住,周渡野的声音平静无波,“先跟着我做做热身。”   夏鹿生把自己上半身包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好。”   热身做完,就是下水了。   夏鹿生听着周渡野的指令,站在水里,踏踏实实踩到池底,觉得心里好歹没那么虚了。抬头对上周渡野的有些担忧的眼神,扯唇笑了笑,然后向他伸手。   这就开始学习憋气换气了。   听着周渡野数着一二三,夏鹿生一头扎进去,隔着泳镜看着泳池里的水,抓住自己的手没有松,“夏鹿生,怎么样?还好吗?”   怎么不叫小鹿了呢?夏鹿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池水里冒出了头。   还是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说,“我没事,继续吧。”   夏鹿生实在是个好学生,听话且进步神速,这一下午练完,已经差不多能在泳池中双手双脚平放水面,腰部用力,飘起来了。   因为有周渡野在,他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紧张,只倔强地要把他教给自己的东西给一口气吃掉。   在天色更暗沉之前,两人结束训练。   夏鹿生回他的二楼房间,周渡野去他的三楼。   不知道是不是夏鹿生的错觉,周渡野在转身上楼梯之前,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第二天的蛙泳学习,夏鹿生还以为周渡野会和前一天一样,不下水。结果他刚来,就看到周渡野已经在游了。   夏鹿生坐在池边,膝盖以下的皮肤都浸泡在碧蓝的水中,睁大眼睛看着周渡野游到自己身边,手一撑又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也不太敢看他,看自己的腿在水中晃了晃似乎失去重量,周渡野不知是有意无意,蹭到一节膝盖,在夏鹿生想更得寸进尺一点的时候,自己的右胳膊被他捏住,   周渡野贴在他的耳边,很低地问,“这是什么?”   酥麻颤栗感从后脊梁冒出,但看到手肘内侧的那三个圆点,夏鹿生陡然清醒了,解释道,“不小心烫的。”   周渡野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信没信,嗯了声,说:”知道了。”   “很丑吧。”这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夏鹿生心里酸涩。   “你很介意这个吗?”   夏鹿生把自己的右胳膊从周渡野的手里挣脱,“我还好,不是说男人的伤疤是功勋吗?”他摆出一个大力水手的造型,“有没有很帅。”   周渡野的目光在夏鹿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觉得没关系就行。”   夏鹿生用力点头,表示这都是小事。   先去岸上学习了蛙泳的动作,然后周渡野在水里帮助他完成动作。   夏鹿生早就做好了,肢体接触的心里准备。但等到周渡野真的碰到自己的腰部,把自己扶起的时候,呼吸都不顺畅了,这也导致他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偏偏周渡野还摸了他的脚踝,帮助他调整姿势。   泳帽明明昨天用得还不错,今天却闷得他头疼,夏鹿生看到周渡野一副认真负责的样子,也没法说什么,要停一停的话。   只能继续游。   周渡野的掌心很热,在水中仿佛成了夏鹿生的第二层皮肤,泳池水还在发出响声,但他的心思已经彻底跑偏了。   周渡野的发丝还有淡淡的,属于他香水味,夏鹿生在起伏间,嗅到一些。   春城黄昏后的风带着甜香,海浪声很远,一个来回后夏鹿生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了。   “你自己可以了吗?”周渡野问。   夏鹿生站在水中,扯下泳镜对上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最后红着两颊大喊道,“头有些发胀。”   看到周渡野要过来,又连忙阻止,“你先别过来,我自己可以。”   他干脆把泳帽也摘了,一头扎进水里,憋气。在水里睁开眼睛,还是能看到周渡野。   双腿离他不远,他看到他们的身体结构没什么不同,但他们现在在一池水里,仿佛共用一个生命。   几乎是立刻,夏鹿生有了性冲动。一时觉得羞耻又难堪,更觉得这是对周渡野的冒犯。   憋气彻底失败了,他慌乱地爬岸,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说,“哥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根本不敢看周渡野,直接跑出了后院。 第19章   夏鹿生把自己砸进了枕头里,在回房间的路上已经冷静下来了。但冷静下来,就是巨大的恐慌,他断定,周渡野一定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哀嚎一声,才不再闷着自己,脸侧着露出来,还有热气蒸腾。原本湿漉漉的身体已经干透,黑夜沉沉地降临,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阴影里。   自我反省了过了大约十分钟,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夏鹿生脸色一绷,紧张地咬了咬指甲,决定装睡。   周渡野好像知道他没有睡,停顿了几秒又继续敲,“夏鹿生,事情处理完了吗?”   夏鹿生没法抗拒他叫自己的名字,吸了口气跳下床,去拿了洗手间挂着的浴袍披上,推开门很近地看到了周渡野,上身穿了黑衬衫,他问,“怎么了?”   周渡野低头看着他说,“你的脸好红。”   “!”夏鹿生一惊,镇定地打了个哈哈道,“刚刚冲了热水。”   “这样啊。”周渡野还是看着他,“右手介意借我吗?”   夏鹿生温顺地朝他伸手,周渡野敛眉把他手臂上的浴袍挽起来一些,他想躲,尤其是感觉到,看到,周渡野用自己的拇指肚触抚了那三个圆点的时候。   但是稍微一缩手臂,周渡野的力道便收紧了些。现在的氛围好奇怪,壁灯闪耀着蓬松柔软的光,夏鹿生觉得自己在被周渡野郑重温柔的对待。   空气中应该在绽放甘甜的花了,而他低头看到,周渡野拿一支蓝紫色的油漆笔画了一朵线条简单的花,刚好遮盖住会让夏鹿生痛苦的东西。   他茫然地说,“哥……这是什么?”他更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渡野似乎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点点头,然后用目光牢牢地抓住夏鹿生的,说,“看起来还不错对不对?”   夏鹿生说,“是。”   “等它快要褪色的时候,你还想问我的话,我就告诉你。”周渡野用抚慰夏鹿生的语气说。   做完这些事,周渡野便要松开夏鹿生的手的,掌心擦过他的手臂,很快的擦过他的掌心,有那个瞬息,他亲眼看到他们十指相嵌了。   “那么,晚安?”   夏鹿生说,“晚安。”   这次是他先转身离开的,关了门,紧紧靠在门上,走廊的地毯质量很好,他听不到周渡野离开的脚步声。   他看着右手手肘内侧蓝紫色的花,想起在数不清夜晚,养母醉酒后嚷嚷着要在他手臂上烫个窟窿,开始会疼,但他从来不会反抗。因为夏鹿生知道,无论他在学校成绩多优秀,在他们眼里都是无所谓的,他们不在乎,他们只要一个发泄桶。   夏鹿生后来也觉得无所谓了,各取所需,他也需要一个家来伪装自己。   但是现在……   夏鹿生湿润着双眼,看了会自己的花,最后还是没忍住,合上眼睛颤抖着吻了一下花瓣。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委屈了。   这个夜晚像夏鹿生从来没有做过的美梦,有动人的花,有不敢说喜欢的人。 第20章   工作交接的很快,傅维夏也完全适应在影音店的生活,夏鹿生常常听到熊叔和他动气,吵架。夏鹿生知道这些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而熊叔在傅维夏来了以后确实更加鲜活了。   他又有了第一天来到春城时,格格不入的窒息感。没有谁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觉得失去了什么。他知道这个想法未免太小心眼和小气。   这天熊叔付了最后一笔工资,说了最后道别的话。   他推着自行车去逢春广场买了两个甜筒,在万花喷泉对面的长椅上慢悠悠的吃完了。风被吸入鼻喉,像珍惜最后的快乐一样,对着天空说了句,“好舒服。”   周渡野给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夏鹿生正被一家服装店橱窗里的裙子吸引地挪不动脚步了。   “哥?”   周渡野问,“你在哪里?”   夏鹿生回答他,“在街上散步。”   周渡野道,“告诉我具体位置。”   “你有什么事吗?”他搞不清楚状况一样说。   “去野蜂找你,老板说你辞职了。”周渡野耐心性子说,“你要回芒城了,怎么一点也没有提过?”   夏鹿生的心脏咯噔了一声,徒劳地补充,“学校临时通知提前开学,我……”   周渡野打断他,“所以是已经定好时间了?”   “对……”夏鹿生这才意识到,周渡野生气了,他竟然觉得有点开心。他说,“对不起。”   周渡野不太满意道,“你笑什么?”   夏鹿生问,“哥,你在生气吗?”身后一辆蓝色汽车鸣了喇叭,他避了一下,抬头看一眼服装店的名字,“我在一家叫醉话的店门口,等你来接我吗?”   周渡野没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鹿生莫名觉得周渡野不会不管自己,老老实实在原地等,大约在红日还没落下之前,周渡野找到了他。   他笑着走到副驾驶的车窗,敲了敲,想得到一个赦免,“我可以请你吃一个甜筒吗?”   周渡野面无表情地按了两下喇叭,降下车窗玻璃说,“上车。”   周渡野开车载着夏鹿生去了靠近海滩的梦幻甜品站,有很多女生在排队,他把车停好,就朝着夏鹿生说,“海盐柠檬口味,你去买。”   夏鹿生立即打开车门,去排队了。   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轮到他海盐柠檬口味的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玫瑰荔枝味的。也没别的办法,抱着侥幸心理,买下来,举着粉色的甜筒递到了周渡野面前。   周渡野果然拧着眉看他,指了指这个软绵绵的粉色冰淇淋问,“这是什么?”   “玫瑰荔枝甜筒……”夏鹿生抱歉道,“你要的卖完了。”   周渡野叹口气,没接过,只说,“上车。”   夏鹿生只好举着甜筒,坐在副驾驶,等他发动了车子,才小心道,“那这个……”   “你喂我。”周渡野毫不犹豫。   夏鹿生惊了一秒,下意识去看周渡野的嘴唇,最近他都尽量不去看。抱着无法言说的私心,他说,“好吧。”   周渡野嘴唇微张,夏鹿生就递到他的嘴边,像镜头慢放一样,周渡野漫不经心地咬住,应该是吸吮了一下,然后大口咬断,舌尖染了薄粉,舔过了唇角。   听到周渡野被冰到牙抖,叹息的声音,夏鹿生在牙齿里的舌头轻轻地颤荡,恍惚间觉得玫瑰荔枝口味可能并没有让他不满意。   周渡野很快吃到了脆筒部分,夏鹿生把外包装撕掉,没回神一样把脆筒递到周渡野的嘴边。清醒是因为,指腹似乎被柔软冰凉的舌尖迅速地碰到,他快速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摩擦着,清凉甜腻的气味让他要原地燃烧了。   “怎么了?”周渡野含糊着问。   夏鹿生扯着嘴角说,“没事。”   “什么时候走?”周渡野咽下东西接着问。   夏鹿生打起精神说,“明天晚上的火车票。”   周渡野默了默,然后说,“好。”   车厢内安静下来,夏鹿生偏头看向自己右边的车窗外。他知道很快,其实如果周渡野不问,他说不定到临走前,才会正式道别,然后迅速地离开。   第二天早上,夏鹿生难得睡了懒觉。起床后,他给养母发了自己要回学校的信息,紧接着就接到了电话。   养母没什么感情地告知他,“回芒城后你不要回夏家。”   夏鹿生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你的病,小雨告诉我了。”   “什么?”夏鹿生迷惑地问。   养母平静道,“别给我耍花招。我们不会花一分钱给你治病,你的行李会提前送到你的宿舍。以后除了还钱,不要和我们家联系。”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夏鹿生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都很平静,夏鹿生和以往一样,去后厨看周渡野做饭,然后周渡野会转半个身子,看着他说,“去等着。”   吃饭的时候,周渡野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夏鹿生笑着,看着他说,“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不过还是补充道,“买的东西,也不用特意收拾的。”   他想起周渡野告诉自己顾兔是公主那天说的话,“他们早晚会走。”   紧咬了下唇,垂下目光看自己盛了米饭的碗,上面手绘了一直斑点小狗,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说。   周渡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稀疏平常地说,“好。”又问,“送你去车站?”   夏鹿生不想他送自己,怕自己走不了。但还是说,“谢谢哥。”   仿佛只是薄薄的一瞬间,春城的夜晚从没有这么快降临过,月亮很圆很低。十字站是巨大的阳光房,被绿色的爬山虎覆盖,内部苍白的灯光偶尔破碎地泄露出来。   周渡野停了车,和夏鹿生沉默地走上了长长的海岸蓝色的台阶。   夏鹿生走到自动取票机时,余光还是能够看到周渡野站在不远处,目光好像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不确定。他甚至不知道,周渡野有没有这样送过别人,或者经历过几次这样的送别。   他今晚穿着白色衬衣,风吹的他的衣摆跑来跑去,他胸口好像有一朵花。   夏鹿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很可能真的像所有旅客一样,要和周渡野到此为止了。   不敢说喜欢,不敢亲吻,不敢触碰。   夏鹿生捏紧蓝色的车票,觉得心脏刺痛了一下,红着眼眶,猛得跑到了周渡野的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澄澈且怯懦。   周渡野忽然对他笑了一下,夏鹿生仿佛有了勇气,抱住了他。很用力,很紧。   在他觉得周渡野要推开他之前,松开。   后退半步,手臂被周渡野拉了一下,又被抱住了。   宽大的手掌在他的后背重重地按了一下,夏鹿生听到周渡野叹了口气,他执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周渡野,竭尽全力镇定道,“哥?”   周渡野很轻的嗯了一声,“耽误你几秒钟时间。”他问,“有我的手机号对吧?”   夏鹿生僵硬地被他抱着说,“是。”   周渡野说,“在Silber搜索我的手机号,你加我,我会通过,消息也会回。”   周渡野松开他,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最后说,“不要难过。进去吧。”   夏鹿生整个人早就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像被充了气一样,又鼓又胀,飘着走到检票口,最后回头看他一眼,却只看到周渡野的背影了。   Tango   Silber(编的通讯工具) 第21章   因是夜晚,车厢在乘客最初上车时有短暂的嘈杂,但没多久就安静下来。七个小时的车程,不免让人百无聊赖、感到疲累,夏鹿生周围座位的人基本都在睡觉。   信号总是时好时坏,他在上车后便第一时间在Silber上向周渡野提交了好友申请,但界面却突然灰暗下来,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写了一行字,网络中断。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不断刷新页面,网络恢复正常就再次提交一次申请。   Silber的聊天界面弹出,小助手给两人都发了一条消息。   你们已经成为好友,现在开始聊天。   聊天背景是银湖国的地图,系统及时更新了两人的坐标位置,夏鹿生代表红点,点击以后可以看到他距离周渡野1230公里,目前的大概位置是春城的晴山。   夏鹿生怔愣了,照理说不该离周渡野那么远的,他抿嘴想了下,还是点了属于周渡野的那个蓝点。   【夏城——阿芙洛狄忒机场】   没等他细想,周渡野已经发了消息过来。   030zdy:?   030zdy:着什么急。   夏鹿生脸一红,知道他在说自己弹了不少好友申请。   鹿生:哥……   030zdy:?   030zdy:哦,我马上要登机,去秋城的月食谷。   鹿生:好。   夏鹿生看一眼他的头像,好像是个恐龙模型。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和周渡野说最后一句话。   鹿生:头像是恐龙吗?   030zdy:嗯。   030zdy:自己拼着玩的。   鹿生:叫什么?   030zdy:永川龙。   夏鹿生的脸还是热的,有点激动,手背贴了贴脸,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回了个,“哥好厉害。”   030zdy:……   夏鹿生眼睛眨了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手机震了震,是周渡野打的电话。   “吃过东西了吗?”周渡野的声音隔着电波,有点冷淡。   夏鹿生压低声音老老实实道,“吃了点饼干。”   “嗯。”   “哥你怎么突然……喂喂?”夏鹿生看一眼手机,通话被迫中断,没信号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等有信号后立刻回拨。他想知道周渡野为什么会发省略号给他,看一眼他们的聊天内容,应该没什么差错的。   隔壁座位的大哥打起了呼噜,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周渡野又打了电话进来,他意识到有了信号,而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给周渡野打过去。   “对不起。”夏鹿生首先说。   周渡野好像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这边信号一直不好。”他懊恼道,“哥你快登机了吧。”   周渡野说,“已经上飞机了,乘务员现在在我旁边。”他快速说着,“饼干没用,去买份热饭,安全到站后给我发信息。”然后便换断了。   夏鹿生嘴里那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没说出口便咽了下去。他后知后觉,周渡野好像并没有生他的气。   乘务员这时推着餐车路过,他叫了一份最便宜的蔬菜拼盘和白粥。吃干净以后,用纸巾擦擦嘴,把碗放进盘子里等乘务员来收。   夏鹿生没有睡意,上下滑动着和周渡野聊天内容,过了会儿突然指腹点了点他的头像,然后去搜索永川龙的信息。   这会儿的网络倒是稳定,不到5秒,就有了永川龙的大百科。   永川龙一种大型的肉食性动物,常出没于丛林、湖滨,行为可能与今天的虎、豹类似,性格冷僻,喜欢单独活动。性情温和的植食性恐龙常常是永川龙捕猎的对象,一旦被它盯上,就很难逃脱。   Tango   永川龙知识当然来自咱们的百度百科。 第22章   高三上半学期,学校把几个重点班里拔尖的学生重新组了一个冲刺班,十五个人,夏鹿生是其中一个。   教室搬到学校前院的旧楼,很清净。芒城进入早秋,叶子变黄的白桦树伸枝抵住了窗户,偶尔风吹,枝条叶片发颤,玻璃窗也发抖。   第一次摸底考试后,夏鹿生在班里的排名是第二,坐在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他本想像以前那样独来独往,但新换的班主任张老师像早就计划好一样,给十五个人还分了五个小组,三个人一组,坐在一起,跟幼儿园过家家一样。   夏鹿生的组员是薛晃和树眼,他多数时间在外面跑竞赛,回到学校也闷头学习,不怎么关注学生之间的弯弯绕绕。   薛晃搬着桌子坐到他旁边的时候,脸上带着伤,眼睛肿了有淤青,还冲他眨眼,夏鹿生怀疑下一秒薛晃的眼珠子要爆出来,他窘了一下,挥挥手说,“你好,夏鹿生。”   薛晃轻挑眉,“这么客气干嘛,叫我晃哥就好。”   “……”夏鹿生哦了一声继续转身做卷子。   薛晃也没纠结他叫没叫,“我去把树眼的东西拿过来。”他又跑去搬树眼的桌子,树眼没来学校,据说身体不好住院了。   夏鹿生笔没动几下,就听到桌腿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余光看到薛晃艰难的挪着桌子,他连忙放下笔过去帮忙。   “你去歇着,我来。”夏鹿生说。   薛晃挺不好意思的,用打了绑带的手摸了下后脑勺,“那感情好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着凳子回到他的座位。   课后休息十五分钟,学生已经分组坐好。   夏鹿生不知道张老师要怎么安排他们这伙人,也没个课表,开学好几天了,基本都是在自习。张老师说了分组的事后就再没出现过,不过班里的人有很强自觉性,卷子和书垒得高,头一埋除了下课上厕所,基本都不抬。   夏鹿生的同桌薛晃是个例外,他是做卷子手不停,薛晃是吃零食打游戏嘴不停,甚至还企图引诱夏鹿生。   “薯片你不吃,梅子糖你吃不吃?啊?小夏?”   夏鹿生握笔的手顿了顿,说,“不用。”   “那你玩游戏吗?不是我说,这都一早上了,你表情都没变过。经过我对你这些天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你每天真的也太无聊了。”   夏鹿生笔一扔看着他说,“每个人都这样啊。”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有趣的灵魂。”薛晃摇着头随口说。   夏鹿生觉得这人挺二的,“何以见得?”   “他们都怕我,你不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夏鹿生问。被被打成这样,他只觉得薛晃可怜兮兮的。   薛晃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手机里的游戏,“你是不是在学校都没有朋友?也不看学校的网站?”   “没那个闲功夫。”   薛晃悠悠道,“那你没发现吗?我在班里制造噪音都没人敢管。”   夏鹿生抬头看了一圈,不经意对上一个同学的眼睛,这人他知道,叫林晨,高二一个班,但没说过话。见夏鹿生看过来,愣了一下,很快皱眉垂下眼帘。   薛晃把手机伸到他面前,“加个好友,我给你发学校网站的链接。”   Tango   薛晃,兄弟。 第23章   夏鹿生注册好账号进入,市一中网站的讨论组热度最高的就是【薛晃的一天】。点进去就看到不少匿名账号在热火朝天地盖楼,评论至少在夏鹿生看起来是挺没礼貌的。他皱着眉继续往下翻,看到了薛晃和树眼被偷拍的照片,薛晃脸上有伤,树眼涂着紫色的口红,右眼戴着黑色的眼罩,附着红色大号字体,危险:夏城转学生。   他看一眼薛晃,平淡地问,“你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薛晃想了想回答他,“高二上学期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吧。”   夏鹿生点头,“那会儿我应该是在训练营了。”   薛晃微笑着说,“现在知道我是夏城人,害怕吗?”   “啊?这有什么?”夏鹿生漫不经心地说完,重新拿起卷子做。   薛晃看着他的样子,表情突然变得奇怪,扯了扯嘴角说,“你们芒城人都对我们避如蛇蝎。”   夏鹿生迷惑了,“为什么?还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薛晃震了一下,瞪大眼睛说。   夏鹿生摇摇头,“我暑假还去夏城看了烟花,吃了饭。”他顿了顿,笑着补充,“和我哥。”   薛晃直接后仰抽了口气,音调拔高,“看烟花?”   “对啊。”   薛晃比划一个手势,让夏鹿生低头,小声问,“你几点去的?”   夏鹿生说,“七八点吧,天刚黑。有什么问题吗?”   “那还好那还好……你哥没告诉你吗?阳玉街是花街,10点以后放烟花,就表示要接客了。”薛晃埋怨他一眼,“吓我一跳,你要是去了那个地方,肯定骨头都不剩了。”   夏鹿生:“……”   薛晃接着说,“不过那里的烟花确实漂亮,去夏城看上一次也不算亏。”他拍了拍夏鹿生的肩膀,“夏城被称为欲望之城,你们这的领袖明令禁止市民出入,你胆子不小啊。”   夏鹿生没什么表情说,“有禁令你还能转进来?”   “哦,我爸砸钱了。我想当演员,他不让,非让我去看场子,我不愿意,就把我扔这里自生自灭了。”薛晃很坦诚地说,“树眼是我发小,她的右眼就是在我家赌场被她老爸输掉的。”   午饭夏鹿生和薛晃一起去的食堂,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学生对他们的躲避,不过他倒是无所谓,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到了晚上下自习回宿舍,薛晃依旧懒洋洋地跟着夏鹿生,一路跟到宿舍门口,他纳闷道,“你什么情况?”   薛晃示意他开宿舍门。   夏鹿生拧了一下把手,发现门被锁住了。   夏鹿生:“……”   在门口能听到里面有人,却没人来门,夏鹿生皱眉拍了两下门,又踹了一脚,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脸烦躁地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你好?”   “夏同学,我是林晨。”   “有什么事吗?”   林晨说,“是这样,我们看你和薛晃一起走,希望你能搬去和他住。”   夏鹿生的表情变得冷漠,“凭什么?老师批准了?”   “这是我们5个人投票决定的,如果申请老师不见得不会同意。你如果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管,继续无视我们,我们也不会逼你走。但是我们都不希望和夏城人交好的你,进入我们的生活区。”   他听到旁边有人嚷嚷,“芒城的净土凭什么要被夏城人污染。”   “用钱买通上帝,只有他们会做。”   夏鹿生觉得简直荒唐透了,他在芒城生活了五年,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他断定芒城不是只有薛晃和树眼两个夏城人。   他愤愤道,“我需要进去收拾我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应该是去征求剩下几人的意见,过了一会儿,林晨说,“门开了,你进来吧。”   宿舍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像皱巴巴的柚子皮的颜色,夏鹿生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也懒得看他们的脸,朝站在门口玩游戏的薛晃大喊,“进来帮忙。”   薛晃听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还是进来了。   夏鹿生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是夏家那边送过来的,还没拆,他把床铺卷起来扛在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地扔下一句,“芒城的重工业污染已经让天空变色了,应该也不需要夏城人让它更暗淡。”   薛晃夸张地吹了个口哨,推着行李拿着盆跟在他后面。 第24章   薛晃的宿舍在402,只住了他一个,五张空床放满杂七杂八的东西,地上倒是没有垃圾,整体来看还算干净整洁。夏鹿生抱着床铺,身子倚着门闷声道,“劳驾,给我张床。”   薛晃高高兴兴去给他收拾空位。   夏鹿生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身影,怀疑地说,“你早知道他们会这样?”   薛晃摊手无奈,“很明显啊,学校给我安排寝室,都没有舍友。”   “树眼那边也是?”夏鹿生说。   薛晃点头,“是啊。”   夏鹿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安置好收拾东西就去洗漱,一切结束已经快到了熄灯时间。薛晃可能是游戏玩得眼睛酸了,进卫生间两三分钟冲了个澡,出来就打着哈欠对着夏鹿生说了句,“晚安。”说完就跳上床睡了。   睡眠质量很好,宿舍没一会儿就有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没打算睡,这一天下来心里有点乱,仰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击进入Silber,摸了摸在聊天列表置顶的周渡野的头像,犹豫着点击一下,进入了聊天界面。   两人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夏鹿生下火车后报平安的那句话,周渡野没有回复他。而最近聊天背景上属于周渡野的蓝点也暗了下去,代表他已经不在网络服务区。   月食谷靠近塞勒涅沙漠大戈壁,那里人迹罕至,没有植被覆盖,危险度极高,非常不适合人群驻扎。据说通常只会在农历十五前后出现的月食,在月食谷几乎每天白天都会发生,呈红铜色,不过也有人说,月食谷白天黑夜没什么不同。所以那并不是因为月球在环绕地球运行过程中有时会进入地影,产生的月食现象,而是探险者进入月食谷后久未进食出现的幻觉。这些信息都给月食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夏鹿生在和周渡野失联后,每天都会刷好几遍月食谷冒险者们创办的网站,但那里最近更新的一条信息是,一科考队已进谷五天。   他很担心周渡野,但是也坚信他一定不会有事。夏鹿生摸了一下右臂蓝紫色的花,已经稍微有点褪色,棕红色的圆点也悄悄显露出来,他深吸一口,手指点了点终于发了一条消息。   “哥,你好吗?我很担心你。”   他等了等果然没有等到回复,双击背景,放大了地图盯着那块叫月食谷的地方,又迅速退出。   发了会呆,半晌他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和你讲话会打扰到你吗?”   自言自语一样,他又接着发了一条。   “我可能会交到朋友。”   手指顿了顿,他发了一条语音,说,“哥,我很想你。”   这天晚上的最后一条信息像是启动了夏鹿生身上的特殊按钮,得不到周渡野的回应让他更加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发过去的信息也越来越……黏糊。   除了每天早晚的问好,会告诉周渡野,他好想他,想听他的声音,想见他。越得不到周渡野的消息,焦虑和爱意像靶向药物,在胸口晕散,然后疯长。 第25章   树眼是在一个月以后返校的。这天是个下着阴雨的周六夜晚,夏鹿生在快餐店的零工结束后,打着伞一路跑回学校,和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一心急着回宿舍冲个热水澡。结果刚出了四楼的楼梯,就看到一个戴着黑帽子的人在撬他们宿舍的锁。   一定不是薛晃,这人到了周六日就会去地下酒吧唱歌,夏城人开的,夏鹿生不知道他唱歌怎么样,也没去那个地方看过,据薛晃所说他还有粉丝。   夏鹿生重重地咳嗽几声,见那个人还在撬,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已经到达某种忘我的境界,他觉得纳闷,只好大声道,“你是谁?”   那人这才停手,摘了帽子,红着脸朝着夏鹿生说,“你就是小夏吧,薛晃那个狗腿子,让我回来取东西,没给我钥匙……”   “……”夏鹿生哭笑不得地说:“树眼?知道有人来了你还继续,不怕我喊保安啊。”   树眼慌乱地道,“我还差一点就把门打开了呀。”   夏鹿生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泄了口气说,“你可以让薛晃给我来个电话。别撬门啊,走廊有监控的。”   树眼摆摆手,翻了个白眼,“可算了,他那热闹的很,听不见手机铃,给他打也白搭。”她瞪了夏鹿生一眼,“你快给我开门。”   夏鹿生见她急得不行了,点头,说,“行。”   树眼风风火火的,拿了东西,顺走了夏鹿生的伞,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改天还你,先走了。”空荡荡的楼层都是她的回音。   周一早读,夏鹿生刚进教室就看到两颗亮眼的脑袋,粉的和绿的,他走进座位,实在是有些无奈了,“你们这头……又是干什么啊。”   薛晃补着作业,头也没抬说,“树眼逼我的,我不喜欢绿色,昨天晚上趁我睡着给我染的。“他恨恨地说,“还把我扒光了丢在包厢了。”   夏鹿生:“……”   树眼冷哼一声,照着镜子给自己补妆,懒得搭理薛晃。   夏鹿生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组员有多不靠谱。   下午自测结束后,物理老师把夏鹿生叫到办公室,让他加入芒城队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冬令营。   “这次比你高一高二的条件好很多,包吃包住包路费,比赛结束带队老师会带你们去冬城旅旅游。你的志愿我记得是,谨新医学院对吧,这次去也可以到那里看看。”物理老师笑眯眯地说,“一等奖奖金不低的,一流院校也会根据这次的成绩特招,你回去好好想想。”   夏鹿生点头认真说:“好,谢谢老师。”   带过夏鹿生的老师都知道,大大小小,只要有钱拿的学习竞赛,基本都会参加,他们也乐得学生给他争光。   进营的时间是在一周后,其实夏鹿生都不用考虑,物理老师也知道他一定会去。   晚自习结束后夏鹿生给了确切回复,回到宿舍和薛晃提了一嘴。他说:“小夏,你好像永远都有很明确的目标。”啧啧两声,“没想到我们相识还没多久,就要面临这种离别场面了。”   夏鹿生被他矫情到了,虽然不知道他指的哪个方面,但不管说个什么,他还是老实说,“我很缺钱。”   薛晃愣了愣道,“我看到学校的网站说,你父母在芒城还挺有名的。”   夏鹿生直接笑出了声,“我发现了,你还挺八卦,什么信息都从网站得。”他神色变得淡了些告诉他,“那是我的养父母,我是在春城孤儿院长大的,被他们收养后才来的芒城。”他也不介意告诉薛晃,“我平常是没有娱乐时间的,你也看到了,周六日打工,平常还会通过帮别人写作业赚钱。他们每天都让我还钱,我每年的奖学金奖金都进他们的腰包,还嫌不够,平时在家里的吃吃喝喝也要记账的。”   薛晃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啊?是他们自愿收养你的。而且夏家我记得经常上小报,前一阵还被封了一个第一慈善家。”   “夏家早就负债了,但因为太爱面子,还是装成富豪的样子,买通稿。”   薛晃讽刺道,“装腔作势。”   “冬令营是不是很严啊?我平时能喊你说说吗?”   夏鹿生笑着道:“还说说话?”   “哎呦,我就是。”薛晃叹了口气说,“我这话说出来还挺酸不拉几的,就是我以前接触的朋友都是二话不说就动手那种。像你这样的老实人,真的很少。”   夏鹿生重复了道,“老实人?”   “对呀。”薛晃偷笑一声,“昨天树眼还和我说,你长得很可人疼。”   “你们这都什么形容啊!”   “总之你看,我们都还挺喜欢你的,周五下午放学,去加深加深同窗之情呗?”说的好像夏鹿生不去,就冷酷无情一样。   夏鹿生皱了皱眉,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应了。   等到了周五晚上,夏鹿生被热情的夏城人彻底灌醉,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二十四点三十分,夏鹿生目光呆滞,脸颊通红地坐在ktv包厢里,站在台子上合唱情歌的树眼和薛晃一个颤巍巍的高音震得他浑身一颤。   视线里的东西已经开始发虚,可能是暖气太足了,夏鹿生觉得浑身又燥又热,把套在外面的冲锋衣脱下放在一边,挽起袖子开始吃水果。并晕乎乎地在心里默默起誓,坚决不喝看上去漂亮的饮料!   在他静静地在一边嘟嘟囔囔的时候,突然树眼大吼了一声,“呔!小夏有纹身!!”   夏鹿生早就不怎么清醒了,主动伸出右臂炫耀一样挥了挥,大着舌头说,“漂亮吗?”   树眼直接蹦到他的旁边,趁其不备拿手摸了摸,表情意味深长,“呦~这不是蓝风铃吗?小夏,你谈恋爱了?”   夏鹿生一脸状况外,“什么啊……这是我哥给我的。”他一把捂住,“你别看。”   树眼神色复杂地说道:“你亲哥?”   他摇摇头,然后有点头,很害羞的样子傻笑着说,“是我喜欢的哥哥。”   树眼给他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哥俩好一样搂住他的肩膀,“那你俩是两情相悦啊!”   两情相悦四个字在夏鹿生的脑海里绕啊绕,绕啊绕,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也想不明白,脑门刺痛了一下,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耳边有树眼叫他的声音,但很快消失了。   然后是很真实的画面,夏鹿生看到自己紧紧抱住周渡野的腰,让他带自己回家。看到自己坐在副驾驶,在通过深海隧道时不安分地用脑袋蹭周渡野的肩膀,他好想并没有生气,纵容地揉揉夏鹿生的头,柔声道,“要听话。”。画面跳来跳去,最后是夏鹿生坐在蓝雪花那个挂着黑裙子的橱窗上,哭着说自己有病,让周渡野不要讨厌他。   到这里,夏鹿生一下子惊醒了,他对上了树眼担忧的眼神,慌乱地说:“我没事我没事。”   “真的没事吧,我还是去买点解酒药吧。”树眼笑了笑说,“小夏你的酒量真的不好啊,我们那的小孩这样的就都能当牛奶喝。”她说完就出了包厢。   夏鹿生觉得鼻子很酸,腾地一下站起来,腿软又坐回去,右臂凉嗖嗖的,他低头一看,是蓝紫色的花露出来了。   夏鹿生想起了刚才树眼说这个花的名字叫蓝风铃。花已经在褪色了,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也问不了。   但是他很偶然地知道花的名字,树眼还说他和哥哥是两情相悦的。   这是什么意思……   夏鹿生在冲锋衣里翻出手机,内心动摇了片刻,最后还是坚定地去搜索了蓝风铃。然而等他看到蓝风铃的花语是永远的羁绊时,整个人都懵了。 第26章   芒城队高中组参赛的有8个人,一中的是夏鹿生,其余七个人都是三中、十四中、二十七中的,学校距离很远,大家彼此都不熟,寒暄都不必,带队老师点完人数,坐上了到机场的公交。   冬令营半个月,结束后休息一周竞赛正式开幕。带队老师在去机场的路上把这八天的集训课程发到了临时组建的群,第一周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半刷题,六点到晚上八点习题讲解,每晚九点到十点有模拟测试。第二周是白天一天都是实验操作,晚上是理论模拟考试。   课程安排十分紧凑,带队老师看他们接收消息后一脸麻木,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说,“这次竞赛拿了奖,高考都不算什么了。想去哪个学校都随便挑。别这么垂头丧气啊,小老鼠们。”   大家敷衍地鼓了鼓掌,车辆又安静下来。   夏鹿生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脸木然,能代表自治城参赛的都不简单,成了那是皆大欢喜,败了还要绷着弦去参加一次高考,这一来二去不得把人逼疯。   航程十个小时,睡一觉的功夫,冬城到了。   冬城的今日天气预报说有大学,地面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粒,雪松几乎是随处可见,缀着尖锐的冰锥。这里的高楼多是尖顶,和童话图册里的一模一样,行人步履匆忙坚定。天寒地冻,没谁有个好脸色。   或许是为了让冬城升温,每个大厦的屏幕上都会播放国王与王后的爱情纪录片。但其实没有谁愿意驻足欣赏。   进营第一件事是上交手机,有事要使用需要向带队老师打报告。夏鹿生在交之前检查了一遍Silber,意料之中没有收到周渡野的回复,又失落也有酸涩,但也更担心他的安全。夏鹿生这下知道周渡野可能对他有好感,但也只是猜测,也许这花不是蓝风铃,他擅自解读,很大概率会让周渡野生气。   生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他需要钱,也需要这次的机会。   手指点了点,夏鹿生抿抿嘴,发了一个小太阳的表情,然后锁进了方正的铁皮柜里。   夏鹿生有天晚上十点模考完,跑去和老师申请打个电话。带队老师就站在门口等他打完,他真的害怕打过去又是忙音,冬训营里有五十个人,每个人压力大的时候都会和家人通话,夏鹿生有的时候会羡慕,但他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   周渡野说他会回夏鹿生消息,跟哄着他玩一样。会不会是因为终于发现他作为一个男生,喜欢裙子,觉得恶心了,所以不想理他了。   夏鹿生原地空白地站了会,最后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把手机开机,又交给了老师。   虽然每天都很平常地吃饭上课,但基本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夏鹿生一天比一天烦躁,营里的同学基本都避着他走。   这天下课,授课老师把他带到一间空教室,带着很善良地笑问,“夏鹿生同学,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夏鹿生脱口而出说:“没有。”紧接着就皱眉不再说话了。   “情绪调节也非常重要,基地的医务室有心理老师,你没事可以去那里聊聊天。”   夏鹿生没有去。   离营去安排好的酒店休息的那天,同行的队员好像都松了口气,他只觉得茫然无措,心脏很闷。这半个月的时间每次的排名都没有变化,不好也不差,完全没有进步,他太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分神。   第二天自由活动,同校的队员吃了酒店的自助早餐后一起出门逛街,夏鹿生没心情出门,吃了早饭就去睡觉了。   晚饭是他自己一个人在餐厅解决的,回房间的路上,碰到了发传单的人,他接了一张。   上面写着【读书会】古生物学家的日常   没有配图,只简单介绍了本月冬城地质大学的古脊椎动物研究所在月食谷发现的化石群。   地点是在酒店三楼大厅,时间是八点半。   夏鹿生忽然愣住了,心脏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电梯走去。   到了三楼大厅,座位几乎已经坐满了,夏鹿生在最后一排靠近电梯口的地方坐下。参加读书会的都是化石爱好者,而他是一窍不通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   等到周渡野穿正装上台,夏鹿生已经一脸空白了。他的发言很短,夏鹿生没回过神的时候,周渡野已经半蹲在了自己的旁边,皱着眉问,“夏鹿生?你怎么在这?”   夏鹿生转头看向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他想了想说,“我有个比赛。”   周渡野的表情很凝重,拉住他的手,“来,先跟我走。”   夏鹿生说,“我得告诉老师一声。”   周渡野点了点头,说,“好。”   坐在副驾驶的时候夏鹿生还有些不真实感,他挺镇定地看着周渡野说,“哥,你不是在月食谷吗?”   周渡野告诉他,“前几天回来的。”他沉着嗓音问,“手机怎么一直在关机?”   夏鹿生好像才反应过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这会儿才当着周渡野的面开机了。   他低声道,“冬令营,手机被收起来了。”手机开机后才发现周渡野打了很多电话给他,他惊讶地看了周渡野一眼,默了默没有再说话了。   周渡野也没有说话了。   夏鹿生觉得周渡野可能生气了,因为自己没有接他的电话,但是周渡野也没有遵守承诺,回他的信息。   虽然他知道周渡野有不可抗力的因素。   他把手机平放在腿上,手指扣来扣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   夏鹿生跟着周渡野来到一栋公寓楼下,大门口有一棵很高的垂丝海棠,在大雪纷飞的冬城出乎意外地开着嫩粉色的花。   周渡野拉着他的手,进电梯以后告诉他,“这里一共住了三户,我们在二楼,一楼那户是个拉小提琴的,三楼是暂时没有住户。”   夏鹿生小声地说:“嗯。”他完全没懂周渡野的意思,只感觉到被牵着的手被捏得很紧。   打开房门,周渡野很用力地把夏鹿生拉了进去,门被重重拍上。在黑暗中,他整个人压在了夏鹿生身上,头埋进夏鹿生的脖颈,鼻尖蹭了一下说,“小鹿生哥哥的气了吗?”   夏鹿生很清晰地感觉到,周渡野的嘴唇离自己的脖颈很近,呼吸打上去又潮又热,他浑身都僵住了。怀疑周渡野被掉包了,月食谷有外星人吗?   他顿了顿,然后去推周渡野。   周渡野也没再用力,顺从地被他推开,手臂还是撑在他的脸侧,用很冷静地目光注视着夏鹿生,淡淡的说,“也不喜欢哥哥抱你吗?”   夏鹿生急红了脸,摇了摇头说,“没有这回事,就是有点太突然……”   周渡野说哦,然后问:“那还是最喜欢哥哥吗?” 第27章   周渡野温和地问着夏鹿生问题,却好像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开口。   夏鹿生嘴唇动了动,周渡野便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说:“有点烫,是生病了吗?”说着身体又向下压,像在逼迫夏鹿生一样。   “没有……生病。”夏鹿生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偏头躲开周渡野让他有些害怕的视线。   周渡野轻笑着说,“那是在害羞吗?”   这语调灌进夏鹿生的耳朵里,既缱绻又缠绵,他紧张地咬住嘴唇轻点下颌,并没有说话。   在黑暗中,周渡野用指腹磨蹭着周渡野的眼皮,“不是很爱撒娇吗?觉得委屈为什么不和哥哥说?”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果然是在生气吗?”   夏鹿生闭住了有些湿润的眼睛,眼皮裹住了眼珠,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我以为哥哥讨厌我。”   说完后,他知道周渡野从自己身前离开了。夏鹿生依旧闭着眼睛,嘴抿得很紧。下一秒,他听到啪嗒一声,睁开眼,看到周渡野打开了灯。   几乎是慌乱地蹭掉脸上的湿意,夏鹿生原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渡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夏鹿生的身边,他捏了捏夏鹿生的外套说,“太薄了,先脱掉吧。”   夏鹿生说:“好。”立即脱掉,在犹豫要放在哪的时候,周渡野从他手里接走挂在了衣架上。   “拖鞋,需要我帮你换吗?”   夏鹿生连忙摆手说不用。他弯腰换鞋的时候,周渡野就倚在墙上牢牢地看着他,夏鹿生不经意地看到自己脚上穿的和周渡野脚上的一模一样。   换好以后,夏鹿生的手又被周渡野牵住了,继续往里走。屋子里清爽又温馨,色调是木色的。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厨房和卧室基本是开放着的,完全透明。客厅有张米色的双人沙发,夏鹿生被拉着坐下,觉得自己有点陷进去,很软。   他稍微有些放松了一点,紧接着感觉到自己的虎口被捏了一下,他又对上周渡野沉静的眼睛。   夏鹿生这会儿能够离得很近看到周渡野的脸,好像没有变,但是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有点害怕自己沉溺在周渡野的眼神里,垂下眼帘,去看和周渡野紧挨着的膝盖。不可否认,能够触碰到周渡野,让他有些窃喜。   仿佛是注意到的目光,周渡野的大腿挪动了一下,没再让他触碰,却夏鹿生觉得心口一空。   周渡野让夏鹿生抬起头。   夏鹿生深吸一口气,有些执拗地低头盯着地面,突然很大声地说,“我最喜欢你。”声线颤抖了一下又用力说,“哥哥明明知道!”   周渡野用手掰过夏鹿生脸,抬着他的下颌,很深地很专注地对他说,“告白要看着我的脸。”   他的目光主导着夏鹿生的灵魂,夏鹿生的心脏被猛地攥了几下,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轻声说,“我爱着您。”   周渡野笑了一下,重重地吻住了他。   嘴唇相贴时,夏鹿生睁大了眼睛,像受到了惊吓,他退了一下,唇角立刻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和周渡野对视,被周渡野充满着爱欲的眼神控制住了。主动磨蹭周渡野的唇肉,不得章法,很急切地想要很多,更多。   周渡野敛眉嘴唇微张,粗鲁地舔开夏鹿生的唇缝,然后炙热地缠紧。夏鹿生的五脏六腑静静颤栗着,耳边是混乱的,分不清是谁的,急促的喘息。   这个吻用力,深重,也很长。   最后依依不舍的简单黏腻过后,夏鹿生紧盯着周渡野,看着他抿了抿发亮的唇,舔了唇角,好像在悠悠地回味。   脸控制不住腾地烧了起来,跟被炉火熏烤过一样,眼皮也发沉,他继续盯着周渡野。   周渡野搂紧他,说出,“哥哥是你的。” 第28章   卫生间的顶灯被一个钻石形状的灯罩笼住,在屋顶映射了藤蔓一样的影子。暖风开着,夏鹿生抱着腿坐在浴缸里,水温有点高,皮肤泛起了淡红。   刚刚周渡野说完他属于夏鹿生,就去给浴缸放了水,出来后朝着捂脸倒在沙发里的鹿生,平常自然地说,“去泡个澡,你应该很累了。”   夏鹿生跌跌撞撞地进了卫生间,周渡野把睡衣放在置物架,“别泡太久。”然后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夏鹿生没觉得自己泡了很久,周渡野很快就来敲门,礼貌地问,“我能进去吗?”   他的眼前有一层薄薄的热汽,他想这是周渡野家,想去哪里都可以,他回答道,“可以。”   周渡野的上身还穿着深蓝色的高领毛衣,夏鹿生把半张脸藏进水里,看着水面无意识地咕嘟了几个气泡,脚步声来到了自己身边,又偷偷瞥一眼,觉得他一定很热。   浴缸里的水很清,夏鹿生好像没有意识到周渡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身体。周渡野的眸色变得暗了些,他坐在浴缸边,把手里的浴盐球扔了进去。   夏鹿生看着一只圆滚滚地小企鹅飘向自己的胸口,终于把头仰起来,看着周渡野说,“这是给我的玩具吗?”   周渡野说差不多,“甜橙味的,不要偷偷喝。”   夏鹿生脸一红,虽然本来就红,辩解道,“我当然知道,又不是三岁小孩。”   周渡野嗯了一声,一边问:“想要玩具?”一边用手摸了一下夏鹿生肩膀上可怜的水滴,然后拨了拨变成湖水蓝颜色的水,“你可以靠在后面,舒展些,会更舒服。”   夏鹿生犹豫几秒,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我没这么想……”夏鹿生鼓起勇气问,“哥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我一直都很认真。”周渡野脸上出现一秒烦恼的表情,他解释道:“我们带了信号捕捉器,但一到月食谷就发生了故障。原定是一个月后去芒城找你,有点小意外。”   夏鹿生有些担忧地问:“哥你受伤了?”   周渡野微微顿了顿,摇头说没有。   夏鹿生舒了口气,好奇道:“月食谷的月亮真的是红色吗?”   “嗯,到了晚上会变红,还有狼群冲着月亮嚎。”周渡野说。   夏鹿生皱眉想了想,狐疑道:“哥……你在骗我。”   周渡野淡淡地笑了下,说,“是。”   夏鹿生胆大了点,伸出一只手,湿漉漉地捏了一把周渡野的脸,见他愣住,满意地笑了笑,又快速收回水里。他的勇气好像刚好够用,对着周渡野说:“我知道,那个是蓝风铃了。”   他说:“有次被朋友看到,她告诉我的。”他语气停滞了一下,内疚地道,“对不起啊哥。”   周渡野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低声道:“这么喜欢跟哥哥道歉啊。”   夏鹿生眨眨眼,疑惑地嗯了一声。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的。”周渡野离他很近,唇几乎要贴在他的鼻尖,对他说,“知道哥哥的意思怎么还要躲?”他宽大滚烫的手掌覆盖住夏鹿生的后颈,“那时候是想逃跑吗?”   夏鹿生感觉周渡野话阴沉沉的,紧接着就听到他说,“觉得哥哥的工作很麻烦,不要哥哥?”   夏鹿生一下就混乱了,焦急地反驳着说:“我没有这么想!!”他直接裸着半身抱住了周渡野的腰,大声地回答周渡野:“没不要你。”   周渡野静静地看着他,“那是为什么。”   夏鹿生立刻明白,周渡野是要做什么了,他觉察到周渡野是温柔又危险的。周渡野想要自己,坦诚,毫无保留地完整交给他。   他卡了一下壳,但一切都没有周渡野重要,他低着头小声说:“你知道我喜欢裙子,我怕你觉得恶心。”   周渡野问他:“如果我喜欢,你还会觉得害怕吗?”   夏鹿生猛的抬起头,“哥?!”   “看来你想起来的东西并不完整。”周渡野摸着他的头发说,“我第一次知道,也没有讨厌你啊。再多相信我好吗?”   夏鹿生眼睛又有泪水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很奇怪,碰到周渡野总会哭,以前就不会。他收紧了环绕着周渡野的双臂,鼻尖甜橙的味道越发浓郁,他涩涩地说:“你怎么这么好。”   这么好,为什么还会喜欢我啊。夏鹿生想。   周渡野缓缓地道:“这样还不算好。”夏鹿生只是太容易满足了。他由着夏鹿生撒了会儿娇,摸到水稍微变温,湿润地指腹蹭了蹭夏鹿生的耳骨,说,“起来吧,我出去。”   夏鹿生闷闷地说:“好。”   换上睡衣出去后,周渡野递给他一杯甜牛奶,“喝完就楼上睡觉,我去冲个澡。”   夏鹿生接过,抿着牛奶看着他走进卫生间,背影有些急躁。 第29章   二楼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地板铺着有彩岩图案厚实的羊绒地毯,床边是周渡野的办公桌,墙上的书架依旧很满,整个空间一目了然。   夏鹿生走到床边坐下,摸摸暗色的被子床单,自顾自激动了一下。他和哥哥,周渡野在一起了。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好最幸运的事。   他的眼珠子转着,感受周渡野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偶然地,目光停留在柚木办公桌正对的那面墙贴的线条水彩画。   小小的一张,夏鹿生还是看到了。   春城夜晚的蓝色泳池。   夏鹿生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和缓,颠倒的灵魂归位,满足地看着画,最后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进入了在冬城第一个甜美梦境。   第二天早上,夏鹿生睁开眼睛就看到周渡野在办公桌前工作的样子。   应该是开会,神色冷肃,话语简短有力。   他在被子缩了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渡野。似乎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和放肆,周渡野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无声地对他说:“等一下。”   夏鹿生的下巴藏在被子下,重重地点头。他没再看,滚进还有周渡野留有体温的那侧。   他们的味道好像融合在一起了,真好。   手机铃声响起来,夏鹿生拿过一看,是带队老师的来点,接通后道:“老师?”   “今天还是不回酒店吗?和亲戚在一起?”带队老师问。   夏鹿生说:“应该是的,我等等问下我哥。”   “嗯,不要玩的太疯。下周的预赛,早上七点酒店大厅归队。”   “好,我知道了。”   “嗯。”   电话打完,周渡野的会议好像也结束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要走?”周渡野说。   夏鹿生愣了一愣,然后问:“我可以继续呆在这吗?”   周渡野说:“这是你家,你还想去哪?”   夏鹿生卡了一下壳,“我家?”他惊愕地道,“哥,你是什么意思啊。”   周渡野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在一起,以后会一起生活,我住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啊?!这……不太好吧。”夏鹿生懵懵道。   周渡野皱眉道:“有什么不好?”   “我在这不会打扰到你吗?你平时还要工作,要是你同事看到我,会影响到你吧。不是说……谈恋爱要给彼此空间。”小声嗫诺道:“我不能太缠着,你会觉得烦。”   “……”周渡野看了他一会,笑着说:“你想的还真不少。”   他说:“不过都是没用的。”   周渡野起身坐到夏鹿生的身边,很轻易地抱着他,“我不会随便让人进我家,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你可以放心。”   夏鹿生从他怀里出来,对着周渡野说:“我不是麻烦吗?”   “你别这么想。”周渡野声音低沉温柔。   “嗯。”   中午饭,周渡野允许夏鹿生打下手,做了三文鱼奶油炖菜和番茄浓汤。吃饭的时候夏鹿生提了一嘴,“那青鸟旅馆,哥还会继续经营吗?”   周渡野嫌弃道:“本来就不是我要做的。”他告诉夏鹿生:“工作原因,我基本都是住的酒店。顾兔擅自来找青鸟旅馆找我,当时那里老板要把房子掉,顾兔他们就拉我入伙了。现在两个人都走了,我也懒得再找人,就先空着吧。”   “哦,这样啊。”夏鹿生想了想问:“那哥以后不会到处跑吗?就……一直在冬城吗?”   “这次化石群的修复和研究,不是几年就能做好的。”周渡野说:“以后对你也方便些。”   夏鹿生没想到周渡野已经替他想好那么远的事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突然觉得自己果然没什么用,接下来的竞赛真的不能有半点马虎了,他不能让周渡野失望。无形的压力再次落了下来。   周渡野见他没有反应,突兀地问:“你喜欢青鸟?”   “啊……我。”夏鹿生的胸口平息下来,不好意思地道:“毕竟就是在那里喜欢上哥的。”   周渡野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夏鹿生眼睛一亮,微微笑着说:“谢谢哥。” 第30章   通往松雾岛城堡的天桥道路暂时封闭。   电力、通信线路紧急巡查维护。   冬城天气预报发布橙色暴雪预警,提醒市民减少不必要的户外活动,严禁前往蓝湖溜冰。   正式比赛前,夏鹿生好像有了正当理由时时刻刻出现在周渡野的眼前。   把留在酒店的衣物和复习资料带走,周渡野载着夏鹿生去超市进行大采购。   周渡野推着推车跟在夏鹿生的后面,问他:“喜欢什么?”   夏鹿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对零食也不偏爱,没什么主见道:“我也不知道。哥你决定就好。”   周渡野淡淡地嗯了一声,让他往果蔬区走。夏鹿生对挑菜还是颇有心得的,自告奋勇地道:“哥要买什么,告诉我,我去装。”   “慢慢看。”周渡野说。   他不紧不慢地推着推车,像是很享受和夏鹿生走路。   夏鹿生挑菜,周渡野就抻好袋子,等着他往里装。备好一周的食物后,就前往收银台结账。   排队时前面有一对母子,小男孩地蹲下很渴望地看着小货架上陈列的巧克力彩蛋,同时认真地问询,“妈妈,我真的不能再买一个吗?”   那位母亲严肃道:“不可以,你已经买过很多次。”   “我这次一定会中到福利玩具的,您要相信我。”   “这句话你说过十次了。”母亲说,“轮到我们付账了。”   小男孩失望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对巧克力彩蛋上的贴着的小侦探说了声拜拜。   夏鹿生对彩蛋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发誓只是好奇而已,认真地看了一眼,承认那位小侦探确实很可爱。并替小男孩遗憾地摇了摇头。   “想要?”周渡野突兀地道。   夏鹿生说:“没有,只是好奇。”   周渡野好像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在轮到他们结账时,弯腰随手挑出一个,放在了收银台。   夏鹿生惊讶地抬头看他。   周渡野垂眸和他对视,睫毛颤了颤,屈起食指蹭了蹭夏鹿生的脸颊,平静道:“试试运气。”   回家后,彩蛋由夏鹿生打开,因为周渡野说:“我运气不好。”他看着夏鹿生说,“就好了一次。”说完后没有给夏鹿生反应的时间,就去二楼办公了。   夏鹿生呆在原地,心脏开始极速跳动,把彩蛋抓在手心,转啊转,心慌意乱下摔在了木地板上,他吓了一跳,小心地拿起来。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脸,专心去开彩蛋。   彩蛋的外壳是个椭圆塑料壳,打开后是一个巧克力蛋,他拿起来摇了摇,听到有小零件撞击的声音。难免有些激动了,夏鹿生觉得自己说不准会得到一个小侦探玩具。在茶几面轻轻磕了一下,巧克力蛋的底部碎掉,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装着小侦探的放大镜。   夏鹿生打开袋子,取出放大镜,还看到一份说明书。字体很小,夏鹿生蹙眉小声念道:“拥有侦探的放大镜,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心。”   他觉得这个玩具完全是哄小孩的。把剩余的巧克力吃干净,香甜顺滑,又觉得钱花得也不算完全冤枉。   抬头看一眼楼上,隐隐约约能听到周渡野的声音,应该是在开会。把小巧的放大镜捏在指尖,没打算去打扰周渡野,翻出了题库。   带队老师在队群里发了几份新的模考题,夏鹿生这次做起来格外顺畅。和老师核对答案时,他分心地注意到,二楼没有声音了。   “夏鹿生,你的问题不算太大,多端正态度,竞赛没问题的。”   “借老师吉言。”夏鹿生说。   “有问题要及时说,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好,谢谢老师。”   “你也别太心急,稍微松松弦,就这样吧。”   “好,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后,夏鹿生重新捏起了放大镜,压着步子走到二楼,看到周渡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里,像是睡着了。   他凑过去轻声道:“哥,去床上躺会儿吧。”   周渡野掀起眼皮,用性感慵懒地声音说,“小鹿写完作业了?”   这声音犯规,夏鹿生定了定神,回答他:“写完了。”捏着放大镜在他眼前转了转道:“这个是我们抽到的东西。”   周渡野问:“这个能做什么?”   既然他认真地发问了,夏鹿生也一本正经道:“别看它小。”   周渡野挑眉道:“嗯。”   夏鹿生把放大镜对住自己的眼睛说:“它是可以看透人心。”   “这么厉害啊。”周渡野好像真的信了一样,从椅子上起身,弯腰凑近夏鹿生的脸,鼻尖贴着鼻尖,“我来试试看。”   夏鹿生结结巴巴道:“试……试什么啊。”   周渡野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小鹿喜不喜欢我?”   周渡野炽热的气息包裹住了夏鹿生,这么近的距离,让夏鹿生的呼吸一窒,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在周渡野的嘴唇若有若无、引诱一样要触碰他的下唇时。   夏鹿生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喜欢。“时间没有在这一刻停止,他等了等,都没有等到周渡野真正吻他。就在他急切,不耐地要踮脚主动贴上时,周渡野用手指点了一下夏鹿生的额头,和他拉开了距离。   周渡野故意不去看夏鹿生有些委屈的脸,眼睛划过一丝笑意,克制地提醒他,“小鹿只有十七岁。”   夏鹿生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个理由,他怔愣道:“是这样啊,但之前明明也可以的。”   周渡野点头,“现在不可以了。”他没打算再解释,“一起做晚饭怎么样?”   夏鹿生抿着嘴,在周渡野转身时,猛的抱住他的腰,脸贴着周渡野的脊背道,头一次有些任性地道:“一点点也不可以吗?”   接吻代表什么呢?第一次时,是确定,是两个人的灵魂因为强烈的共鸣,迫切想要彼此蔓延进对方的身体,让胸口的恐惧消散。   这一次的理由是什么呢?   夏鹿生问自己,但大脑乱七八糟,无法冷静思考。   周渡野的心跳声夏鹿生能够清楚听到,他不安分蹭了一下,很快,周渡野笑着转身低头碰了下夏鹿生的嘴唇。   闭门不出的这几天,夏鹿生借了周渡野的书看,很厚的图册,是周渡野推荐给他的。原本不怎么熟悉的领域,他自己也发掘出了趣味。   周渡野和上亿年前的动物对话,他的工作是孤独且漫长的。   窗外的雪发出声响,楼下的小提琴手在清晨演奏一天中的第一首曲子。冬城的时间停留在冬季,是最适合拥抱的城市。   Tango   他们开始吃喝,谈笑,度过这漫漫长夜。当户外梨花飞舞,雪光如昼时,人不想沉沉睡去。这种感觉,古今无不同。   王小波 第31章   积雪被彻底清理干净那天,夏鹿生看到了冬城的太阳,天空是蓝色和透明的黄色光线大爆炸后融合而成的冷调白。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冬城赛特机场。   五天很短,预赛、复赛到决赛都结束了,夏鹿生要跟着队伍返回芒城,在学校等待排名公布。   周渡野把他送到机场和老师汇合,自始至终都是沉静的,对他说:“落地发消息。”   夏鹿生也不想表现得不懂事,没有抱他,乖乖说,“好。”点点头,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他离开春城那天。   他垂着头慢慢地跟着队伍走,去排队办理登机牌。   队伍很长,所有人像是都急着逃离这个城市。同一个队伍的学生在埋怨冬城太冷,餐厅食物的味道也淡,商业街也不热闹。另一个人说,“短时间不会想来了。”   夏鹿生一声不吭地抓紧了行李杆。排在前面的人每减少一个,他的恐慌就多了一分。他反复琢磨着告诉周渡野自己要返校时,他平静的笑,眼神没什么不同,对他说:“是时候了。”   夏鹿生想到这里,目光黯淡了一下,觉得周渡野似乎不会感到不舍。上次是,这次也是。   想到这里,他偏转身体,尽量让后面的人能够挡住自己,却不会阻挡自己去看周渡野的目光。   周渡野还站在原地,不同的是嘴里含了一支没有点燃的烟。紧接着就在夏鹿生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的时候,周渡野精准地追到了夏鹿生。   卒然间,夏鹿生的呼吸变得轻微了,隔着人潮,他意会道,周渡野的平静不是因为对他的离开而波澜不惊,而是早就习惯了。   他要我……   他要我。   他要我!   夏鹿生魔怔一样在心里大疯狂喊着,下一秒便脱离队伍,跑向他。   其实他们的距离没有很远的,夏鹿生气喘吁吁地站定后,忽然笑了下,踮脚亲上了周渡野。他很明显地看到周渡野愣在了原地,周围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缓了缓呼吸说:“哥哥记得要想我。”   周渡野像没回过神一样,握了一下夏鹿生的手,“你怎么……”他看着夏鹿生的眼睛,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强硬地抱起夏鹿生道:“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很深地在夏鹿生的颈窝吸了口气,说,“别让我等太久。”   返校后,日子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差别。不同的是,夏鹿生每天晚上都会和周渡野通视频电话。   十二月,排名公布下来,夏鹿生得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除了会获得学校和教育局发的奖金,谨新医学院的通知书也会在不久之后邮寄到学校。   月中,去春城参加艺考的薛晃和树眼返校。   这天周末三人在常去的家常菜馆吃饭,夏鹿生抓住自回来后总是对他欲言又止的薛晃问:“有事说清楚,最近怎么成天支支吾吾的?”   薛晃装疯卖傻,扒拉着饭,“什么啊……你的话我是真的不懂。”完后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夏鹿生。   夏鹿生:“……”   他对薛晃不抱希望了,转而去请教树眼,“出什么事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什么问题吗?”   树眼说:“没什么,就是你哥,没错你之前说过的,你喜欢,也喜欢你的哥哥。在你去冬城后,来过咱们学校找你。”   “?!”夏鹿生道:“他没说过啊。”   薛晃在旁边忍不住道:“那是……周大佬当时也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捂住自己的小心脏:“你们当时是吵架了吗?周大佬可太凶了,冷冰冰的,说打不通你的电话,问你在哪。”   夏鹿生心虚道:“手机关机了。”   树眼说:“其实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你的情哥哥竟然是周渡野。”   “就是就是!”薛晃附和道。   夏鹿生疑惑地道:“你们都认识他吗?“没想到你们都是古生物爱好者。   树眼摆摆手:“我还好,你问薛晃。你情哥哥是他偶像。”   “你别叫情哥哥了。”夏鹿生红着脸说。   他问:“我哥不是明星啊,怎么会是薛晃的偶像。”   “小夏,你这就浅薄了。”薛晃拽拽道:“我各个领域都有涉猎的。”   “哦……你也喜欢恐龙?”夏鹿生问。   “什么恐龙啊。”薛晃道:“我的意思是夏城混赌场的,应该都听过周老大的名字。”   夏鹿生卡了一下壳,不得不打断他道:“不是……你是说,我哥?他混赌场?”   “你不知道?”   树眼显然也没想到:“你们不都处对象了吗?周大佬没和你提过吗?”   “没有啊……”夏鹿生茫然地回答。   树眼和薛晃交换了一下眼神,薛晃点头对夏鹿生道:“周大佬12岁被他爹卖到赌城,到18岁,整整六年都是混沌街的璀璨明星。当年的录像,现在都有人珍藏研究。”   薛晃激动地说:“而且你想,那是十年的夏城,比现在乱得多,混沌街当时当街拿刀砍人都是常有的事。我听我老爸提起过,大佬当年孤身一人,被围殴也一声不吭,硬气啊!后来,他十八岁那年,叫了赌场把当年围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当街剁手。”   他抖了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很渗人。”薛晃看着夏鹿生变得苍白的脸,“怎么样?怕不怕?”   夏鹿生的心脏一阵绞痛,没什么表情地问:“意思是我哥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他的父母,都不要他的吗?他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薛晃愣住了,没想到夏鹿生竟然会问这个?他试探地道:“那个?你不害怕吗?”   夏鹿生皱眉:“怕什么?”   “周大佬啊!”   夏鹿生依旧皱着眉看他,没一会儿薛晃就投降了,“好吧。剁手是假的,只是江湖传说。不过那个明星确实是真的。”   “周大佬的父母……他那个晦气的父亲就是周大侠,你应该知道吧。听说他是卖了周大佬后,就进军了夏城的影视业。”   树眼说:“夏城的影城,不是色/情片就是无厘头的片子,周大侠拍了《赌徒》后,卖座好,反响也大。他手里有了钱,就离开夏城去别的地方了。周大佬的母亲,听说也是很早就离开他了,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所以周渡野不断地在经历各种离别。   夏鹿生彻底没了胃口,或许是察觉到他不对劲,薛晃和树眼都没再说话。过了会儿,夏鹿生突兀地问道:“薛晃,你知道哥哥的生日吗?”   “生日?”薛晃道:“当然啊,这个赌城那边的公告都有贴的,不过应该早就过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道:“都过去两个月了。”他诧异地抬眼对着夏鹿生道:“这个你也不知道吗?”   树眼在旁边啧了一声,“两个月,那会儿你应该还在冬城?你们碰面了没?”   夏鹿生呆滞地道:“嗯。我们在一起。”   他记得那天只是很普通地煮了家常菜。   树眼感叹道:“你们这是什么在一起啊。他不告诉你?哇……他是老别扭吗?”   薛晃咳嗽了一声:“说什么呢?!”   树眼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   莫名的,夏鹿生体味到周渡野这么做的原因。他尽量不依赖自己,也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却不把最重要的周渡野托付给他。   对,夏鹿生知道自己比他小很多。   他会不信任自己也正常。   但是……   夏鹿生的呼吸有些困难,觉得世界都在旋转了。   周渡野,好像很早做好了夏鹿生离开的准备。   意识到这一点,夏鹿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低声道:“我要去,冬城。”   “现在?”   夏鹿生无比认真地道:“对。”   对面的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微微笑了一下。露出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树眼眨了眨眼睛,“好。请假交给我们了。”   薛晃清了清嗓子:“钱够不够?如果蜜可以帮我拿到签名的话,我可以……咳咳咳!”薛晃瞪着树眼道:“你捶我干什么!”   树眼嫌弃道:“你有没有脑子,现在这种煽情时刻谈什么钱啊猪!”   薛晃切了一声,“那你说……我该说什么!”   “奔向幸福吧少年!”   “你俗不俗啊!”   “你高?你来一个啊?”   #   周一早上冬城的赛特机场非常冷清,大厅的机械女音播报着每次的航班。芒城周末的花店基本都关门了,夏鹿生跑到乡下抱到了一盆,现在他站在机场出口给周渡野发了一条定位和很短信息。   “哥,你来接我吧。”   他就站在这里耐心地等,这里可以被周渡野第一眼看到。风很大刮得脸疼,冻得嘴唇发抖,但依旧他棉衣敞着,把花包了进去。很小心地不去碰到花瓣。寒气从领口直直下灌。   周渡野来得很快,夏鹿生发誓他从没见过他哥这么狼狈的样子。   夏鹿生忍不住地要笑,他看不到自己笑起来皱成了一团,还觉得挺美。姿势诡异地跑向周渡野,很兴奋地叫道:“好冷啊!”   周渡野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给他暖,“冷还这么开心啊。”他像是被感染到,语气带着浓浓的笑意,“这么想哥哥啊。”   夏鹿生舒服地在周渡野的掌心蹭了蹭,笑眯眯地点头说“是啊。”   他神秘兮兮地冲周渡野眨了眨眼:“哥,你闭上眼睛。”   周渡野乐得同小朋友玩,乖乖闭上。   他感觉到和夏鹿生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听到小朋友压抑着激动道:“睁开眼睛吧。”   周渡野第一眼看到的是夏鹿生含满泪水的眼睛,没等他问怎么了第二眼便看到夏鹿生捧着在风里摇摆的蓝风铃,说:“祝哥哥三十岁生日快乐。”又吸了吸鼻子说:“你不告诉我,我非常生气。”但表情却可怜兮兮,極待周渡野的亲吻和拥抱。   周渡野所有的懦弱在那一刻终结了。   他是冬城唯一的颜色,也必须是只属于我的颜色。周渡野想。   周渡野没怎么犹豫,便温柔地吻上了夏鹿生的额头,顺服地道:“哥哥跟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他指的不是这个不值得一提的诞辰。 第32章 周渡野Ⅰ   周渡野在青鸟旅馆的二楼,隔着一面玻璃,向下看到了,坐在门口楼梯台阶上的夏鹿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   二楼的那扇窗,贴了类似教堂玻璃的半透明彩绘贴纸。在彩绘的中间位置,橙色和绿色的菱形格子之间,有一块蓝紫色被粗糙地抠掉了。是什么时候,周渡野也不知道。   但他正是通过那里,清晰看到了夏鹿生。   旅馆门口有可以挡雨的地方,夏鹿生却选择淋雨。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渡野倾斜着身子靠在窗上,看着他静静地坐那里。应该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在那种时候也端正着姿势。   眼看着雨势大了些,夏鹿生竟然还仰头看了看,他不知道那样会让他处境更糟糕吗?   大约在夏鹿生开始抱着双臂缩在一起取暖的时候,周渡野下了楼。   在夏鹿生闻声转身看向他时,周渡野自然而然地去观察他。   仰头看着周渡野时,他的睫毛,眼睛发亮。雨很显眼的存在。从单薄的胸口,到小巧的喉咙,再到上扬着的单弧形的嘴唇,湿透的发贴在脸颊,也黏住了脖颈,两腮泛起了红。   这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稚气未脱,周渡野格外冷静地看着他,因为自己这副皮囊,眼神变得更亮。   周渡野神色更淡了些只想快速结束和他的对话,得知他有住旅馆的意向,就问:“为什么不进去。”   他笑着回答:“会把旅馆弄脏。”   他是个胆大且奇怪的小客人,周渡野是这么觉得的。   当天晚上,接近十二点时,顾兔突兀地给周渡野打了电话。   “哥,今天是小客人的生日。”应该是临睡前突然想起的,声音很迷糊。   周渡野当时在鉴定最新采集到的化石标本,相关的资料已经查遍,但仍然没什么头绪,翻着同事寄来的文件,只不怎么在意道:“所以呢?”   “他淋了雨,你有送他一杯姜茶吗?”顾兔继续说,“他挺可怜的,是个孤儿。”   顾兔好像没有意识道,当她说出可怜这个字眼时,是居高临下的。她长期养尊处优,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是得到一场被长辈允许的,有回归期限的私奔。   周渡野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想起夏鹿生看到自己时直白的眼神,冷冷冰冰道:“这是你的事。”   扔下这句话,他重新抱起了电脑。在密密麻麻的文献资料上,他看到夏鹿生的眼睛,看过春城的雨,在暗蓝的天幕下,双眸深处潜藏着无助。   在距离第二天还有10分钟时离开了房间。   周渡野送了一碗姜茶,借他打火机。同时也知道了,夏鹿生是个把道歉当成习惯的人。   第二天接近傍晚,周渡野从春城雅海勘探完回到旅馆,夏鹿生这次的眼神依旧没有收敛,周渡野也有些奇怪自己不讨厌他这样,看着他红了脸。   不是舍不得一个打火机,只是觉得夏鹿生不适合,也不需要被烟草支配。   他很干净。   乖乖还给自己时,周渡野奖励一样,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他的掌心感觉到一丝潮意,夏鹿生紧张地出汗了。周渡野意识到,夏鹿生的胆子或许很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陌生男人迷惑。小男孩连直视这个男人,都用尽力气和胆量。 第33章 周渡野Ⅱ   接到夏鹿生的电话时,周渡野被刚刚供职的研究所辞退了。团队的成员只有十个人,辞退他的理由也莫名奇妙,说是对同事成员不友善。告诉他:“小庙容不下大佛。”   周渡野接受了,被辞退的当天下午,夏鹿生给他打了电话。胆子大了不少,让他回去。   而他回去那天,夏鹿生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还是那块台阶。红着脸偷偷闻他身上的闻到,周渡野看到他无知无觉地眯起了眼睛,很贪婪。   但周渡野纵容了他的贪婪,告诉他嘴角有牛奶,看着他用力地擦红自己的双唇,有些肿了。   他的嘴唇很薄,很软。周渡野平静地想。   和他交谈,问他从哪里来,原本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和。而夏鹿生又出汗了,仰头,用一种相当澄澈的眼神,观察他,并担忧地望着他,问:“你可以自己换药吗?”   周渡野在对上他的眼睛后,陡然清醒了。他不允许任何不稳定的因素进入自己的生活,现在的夏鹿生对他来说,是尚未构成危险的,青涩捧着花的海妖塞壬。   而周渡野的直觉没有错,第二次敲响那扇紫色的门,夏鹿生用裹了蜂浆的眼神看他,不忌讳地敞着浴袍。他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也害怕他是故意的。   夏鹿生面对周渡野时天性的羞赧,让他放松了警惕。   夏城遍地是欲望,没有人逃得过,周渡野在夏鹿生对兔女郎笑时想。他突然有了没有必要的怒气,掰过夏鹿生的脸,让他:“不要瞎看。”   夏鹿生似乎想辩解,但还是听话。   周渡野还算满意。   但他没有阻止夏鹿生去喝那杯龙舌兰日出,甜也烈,冷眼旁观着夏鹿生的眼睛不再清明。   夏鹿生醉后没有去找那些兔女郎,反而抱住他,要周渡野带他回家。   周渡野觉得戴在夏鹿生头上的兔子头箍还算顺眼,弯腰抱起了他。   夏鹿生在这个时候变得粘人和脆弱,会撒娇,也让周渡野招架不住。   脑袋在自己的颈窝拱,问他:“男人之间可以接吻吗?”   周渡野握紧方向盘,告诉他:“可以。”   他像个好奇宝宝,又问:“男生和男人可以吗?”   周渡野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他。   夏鹿生便伸手去摸周渡野的嘴唇,周渡野一边告诉自己因为是在开车,不能分神,所以不会阻止他。   夏鹿生还在痴痴地问:“为什么,这个,会这么漂亮呢?”他倒是委屈起来了,“为什么不理我?我真的不可以亲吗?”   周渡野这下终于推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可以。”   夏鹿生被拒绝后,便要哭不哭地乖乖不动了。   直到出了深海隧道,在回旅馆的路上,夏鹿生突然说他不能就这样睡觉。他得穿裙子。   周渡野皱着眉头,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什么?”   夏鹿生大声道:“我得穿裙子睡觉。”边说边哭:“穿裙子才不会被欺负。”   周渡野的心脏刺痛了一下,问他:“你要什么?”   夏鹿生就又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流泪。   周渡野把车停在路边,再次耐心地问:“怎么了?”   “我就……看一眼,也不可以吗?”夏鹿生说。   “看什么?去哪里看?”   夏鹿生道:“蓝雪花。在我工作的店铺对面。”   周渡野在地图上搜索了名字,载他去了。   夏鹿生就坐在橱窗边,借着微弱的路灯,看着那条挂起的裙子,问他:“我喜欢这个,是不是有病啊。”   那一刻,周渡野怀疑夏鹿生已经清醒了。   他告诉他:“不是。”他说“你自己自由地决定着自己的人生,去选择你的爱好。”   夏鹿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整个人变得又脆又薄,喃喃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太害怕了,没有人保护我的。我只能那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着橱窗睡着了。   周渡野什么也做不了,只在第二天去买走了这条裙子。   夏鹿生也完全忘记了自己醉酒后发生的一切,还有心情在影音室看指导片,这是好事。   之后再次抱住哭泣的夏鹿生,被他触碰,看到他对自己产生情欲,周渡野的情绪绑在了夏鹿生身上。他克制又清醒地提醒自己不要沦陷,起码不要这么快,还要继续审视。   在夏鹿生说出要离开时,终于恐慌。   看到他的背影淹进墨绿色的夜晚时,又看着他向自己奔来,孤注一掷地抱住自己,这个拥抱同时充满悲伤和甜蜜,这是夏鹿生给他下的烈性药物。   目的是让他不再漂泊。   冬城潮冷的风刺骨,周渡野抱着夏鹿生和他道歉。   他知道薛晃会多嘴告诉他夏鹿生有的没的,夏鹿生即使是生气的,也是不安的。   他一眼看出,夏鹿生觉得自己会放弃他。   他是犹豫过,但是早就不会被过去支配。他会害怕夏鹿生离开,但绝对不会放手。   周渡野把夏鹿生捡回自己的巢穴,给他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Tango   从前有只小鹿,被很多人养过,但他们都不爱他,所以他也不爱他们。他独自一人艰难地、坚定地生活。有一天他爱上了一只野兽,最终野兽也爱上了他,他们幸福地生活在属于他们的洞穴深处,直至死亡。   ——来自周渡野先生特别提供给夏鹿生的睡前故事。 第34章   打开门,周渡野牵着夏鹿生走进屋子。房间里暖气很足,直直冲在脸上。他跟在周渡野后面低头换了鞋,看着周渡野开了灯,依旧抱着花不撒手。浅笑着问他:“没带别的行李??”   夏鹿生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尴尬地说:“就……有点着急,忘了。”   周渡野问他:“这么着急见哥哥啊?”说完转身往里屋走,皱着眉打量了一圈,要给花选一个合适的位置,但都不太满意。   夏鹿生觉得他这样倒是失了些平时的稳重,很新鲜,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出来周渡野还在犹豫。   他想了想,走到周渡野身边问:“方便放在二楼的办公桌吗?”   周渡野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搂住他的腰,眼底笑意不露声色地加深,问他,“为什么放那里?”   夏鹿生被他紧紧盯住,想说其实是想让他工作之余,有点放松,但周渡野好像很期待一样,他轻轻啊了一下,然后道:“让哥看到,就会想到我。”双颊的温度高了些,他低下头。可能因为周渡野身边的气息太舒服了,他忍不住想贴得更近些,眼皮发着沉,几乎要把脸埋进周渡野的胸口。   周渡野摸摸夏鹿生的头,半弯下腰。嘴唇覆在他的耳骨,“哥哥听你的。”   他的手掌托起夏鹿生有些疲惫的脸,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夏鹿生能来找他,周渡野不可能不开心,他甚至在看到信息时,都有些喜不自胜。十七岁的小朋友,独自一人坐十小时的飞机来冬城,也不提前打招呼,也不怕自己不会来,在冬城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只裹着能被风穿透的棉衣涩涩发抖。夏鹿生真的很会让他心疼。   周渡野的声音低了一些,哄着夏鹿生一样:“在飞机上没有休息?”   夏鹿生如实告诉他,“有点太兴奋了。”   两人对视一笑,周渡野问:“上楼睡会儿?”   夏鹿生是不想白白浪费大白天的好时光,入去睡觉的,强撑着说:“我不累的。”他嗫诺地道:“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们有的是时间。”周渡野说:“慢慢来,想知道什么哥哥都告诉你。”   夏鹿生眨了眨眼睛说:“哦,知道了。”   一起去了二楼,周渡野去把蓝风铃安置好。夏鹿生当着周渡野的面把衣服脱掉换了睡衣,他对一些事还缺乏认知,衣服脱得坦然,并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几个眼神动作,都在撩拨周渡野的心。   夏鹿生只知道,因为他太小,周渡野目前连和他接吻都没什么兴趣,自己的身体,周渡野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   他一颗一颗系上身睡衣的扣子时,余光瞥到周渡野果然不苟言笑地开始在电脑上开始工作了。夏鹿生抿了抿嘴,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侧脸压住枕头,朝着周渡野的方向闭上眼睛睡了。   夏鹿生这一觉睡得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闻到一股暖洋洋的烤红薯的甜味,他醒了神,肚子响了一下,被勾起了馋虫。   走下楼梯,看到周渡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叫了一声,“哥哥,你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周渡野转身看了他一眼,“过来。”   夏鹿生走过去,看到周渡野干脆利落地把烤好的红薯一个个切好丢进一个大号玻璃碗里,“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把压泥器拿过来。”   夏鹿生把挂在挂钩上的压泥器取下来,周渡野把玻璃碗交给他,“捣成泥。”   把绵软的红薯碾碎成泥,做起来竟然出于意料地有趣,他专心致志地完成周渡野交给自己的任务。   周渡野去把烤好的坚果切碎,对夏鹿生说:“给你做个棉花糖焗红薯泥。”   看到夏鹿生捣完烤红薯,伸手指刮了一点,用舌头去卷,然后用嘴巴去嘬。好像觉得这样已经很美味,眯起了眼睛。   周渡野从夏鹿生的手指看到夏鹿生的嘴唇,半晌后淡淡地出声道:“弄好了就给我。”   夏鹿生像偷吃东西被发现的小孩,红着脸紧张地端着碗放到周渡野的面前。   周渡野打了两个室温下鸡蛋放进去,倒入红糖、肉桂粉、盐、香草精以及融化后黄油。   在搅拌的时候夏鹿生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周渡野,周渡野就又把碗给了他。   开了一瓶黑朗姆酒,贴在他的身后,在他搅拌时倒入一些,告诉他,“这样口感会更好。”   夏鹿生闻着酒香恍然地哦了一声,随意地点点头,并没有抬头看他。   周渡野在他忙得没功夫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时,倒了杯酒,轻抬下颌,咽了一口,问他:“都听别人说什么了?”   夏鹿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说您是他的偶像。”   “还有我被父母抛弃的事?”周渡野说。。   夏鹿生默了默,艰难地嗯了一声。   搅拌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周渡野看着软烂顺滑的红薯泥,放下酒杯,接了过来。出声道:“取个烤盘。”   夏鹿生在头顶的柜子上取出放在周渡野的手边,垂下头看着周渡野在烤盘上刷上黄油。红薯泥和坚果搅拌后倒入烤盘,迷你棉花糖在上面铺满。   周渡野在路过夏鹿生,把烤盘放进烤箱时,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让夏鹿生莫名心悸,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周渡野再次经过他的身边,也没有看他,继续去喝那杯朗姆酒。   这让夏鹿生有点心慌,他不安地对着周渡野说:“我是不是不能随便听他的,您生气了吗?”   周渡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离我有点远。”   夏鹿生愣了一下,呐呐地哦了声,走到周渡野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疑惑地道:“哥?”   “你和他们喝过酒。”周渡野忽然用一种严厉地语气肯定地道。   “薛晃和树眼吗?”夏鹿生回答他:“是有那么一回。”他感觉到周渡野的目光在自己嘴唇上挺留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他没觉得有不对。   只一味地重复上一个问题,道:“哥,你生我的气了吗?”   周渡野按了下夏鹿生的嘴唇,“没生气。”他用一种夏鹿生看不懂的稠密的眼神看着他说:“就那么点事,不值得我对小鹿生气,也不值得小鹿伤心。”   夏鹿生觉得嘴唇麻麻的,动了动,周渡野立刻就松手了。他的目光追着周渡野手指,看着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酒杯。周渡野只是静静地靠在流理台看着他,并不打算做什么一样,这样夏鹿生的胸口发沉发闷。   夏鹿生低低地问:“您怎么会知道我和他们喝过酒?”   周渡野说:“说是你在喝醉后,告诉他们,你喜欢我。”   夏鹿生说:“您没有说过,您去芒城找过我。”   周渡野对他说:“已经找到你了,没有必要告诉你。”   “可这样并不好。”夏鹿生突然大声地说。   周渡野的表情这时候才变了,他笑了一下,说:“这样才对。”   夏鹿生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周渡野说:“是我没有做到坦诚,生气的应该是小鹿才对。”他说:“胆子再大点也可以,知道吗?”   夏鹿生没想到周渡野这样说,他总觉得周渡野离他很远。知道周渡野的过去,一口气跑过来,夏鹿生也害怕自己擅作主张,会让周渡野生气。   周渡野比他想象中,要更纵容他。   这个想法让夏鹿生像被海浪高高地抛了起来,夏鹿生克制地说知道了,然后问:“哥你真的剁过别人手吗?”这个问题只是他抛出的石子,没等在周渡野心里起涟漪,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我们可以接吻吗?”   周渡野只是好整以暇地一个个,有耐心地,柔声回答他,“不知道你听说的版本是什么样子的,我只做过出老千的人。这是赌场老板的规矩。”   夏鹿生点了点头。   周渡野接下来没有告诉他能不能接吻,忽然问夏鹿生:“要不要喝哥哥的酒?”   夏鹿生摇了摇头,坦诚道:“不要了。我酒量不好,而且我还想长个子。”   “别人给的都接着,不要哥哥是吗?”周渡野意味不明地说。   夏鹿生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看到周渡野嘴唇抿了抿酒,变得润亮,他神思恍惚地说:“没有不要啊,我要哥哥亲亲我,你也不要啊。”   周渡野淡淡地哦了声,说:“你听话,哥哥就答应你。”   夏鹿生说:“好,我听话。”   周渡野承诺夏鹿生只给他尝一点点,也真的只是一点点。他在夏鹿生迷惑的目光下,把两根手指浸泡在朗姆酒里搅了搅,然后很强硬地用另一只手臂紧紧抱住夏鹿生的腰,湿润的手指在夏鹿生的唇边蹭了蹭,夏鹿生听到周渡野低沉地道:“张嘴。”   夏鹿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渡野变得好不一样,声音和表情好像染上纷纷的情欲,他怎么可能拒绝周渡野,散开嘴唇,什么也来不及说,周渡野的手指就挤了进来。   夏鹿生尝到了甜津津的酒味,芬芳馥郁,他闭上眼睛,清晰地感觉到两根手指夹住他的舌头,拉扯翻搅,生怕变得狼狈,夏鹿生本能地吸吮一下。嘴里的手指僵了一下,没再动了。   他睁开眼睛,去看周渡野。   然后听到他沙哑着声音问:“刚才为什么要当着哥哥的面舔手指?脱衣服为什么要看着哥哥?”他低笑看着夏鹿生说:“这么喜欢勾引哥哥吗?”   夏鹿生懵了一下,红润着脸颊急忙地摇摇头。   原来周渡野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周渡野紧接着说:“小鹿,我在等你长大。你不要总是欺负我。”   叮的一声,烤箱设置的时间到了,周渡野快速地抽出了手指。   而夏鹿生期待的吻,也如期而至了。 第35章   咖啡色的珐琅铸铁锅里牛肉罗宋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烤盘里棉花糖焗红薯甜蜜诱人的香气在鼻尖盘旋。   夏鹿生挖了一大块甜食,放到面前有着樱桃花纹的白瓷盘里,有些醉了一样,默不作声吃着东西。   周渡野紧挨他坐着,右脚触碰到他的左脚,盛了汤放在夏鹿生的手边,一只手撑着脸看着夏鹿生慢慢地把食物咬进嘴里,腮帮子微鼓,嚼几下又咽下去。动作缓缓地,却很速度地消灭着盘里的东西,就这么看了会儿,直到夏鹿生不解地转头看向他时,周渡野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去舀了汤喝。   这个时刻,窗外的垂丝海棠被风刮得歪了花枝,发出晃动的响声,头顶的灯光氤氲着温度,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夏鹿生的耳垂还在发烫,每当接到周渡野的格外温存的目光时,竟然觉得他们呆在一起,就算不讲一句话,也是舒服自在的。   晚上十一点,周渡野去回复邮件,夏鹿生在三人群里发了消息。   鹿生:抱歉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晃啊晃:终于出现了~   树眼:你们睡了?   鹿生:……是我睡了一觉而已。   鹿生:只、有、我、一、个、人!   晃啊晃: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挺不满意。   鹿生:……   树眼:你们真没劲儿。天时地利人和,冬城那么冷,你们就干坐着?   鹿生:我们还一起吃了饭啊!   树眼:真是纯情啊,啧。   晃啊晃:我的签名呢?别忘了让周大佬给我吹口仙气。   晃啊晃:兄弟们,等着我大杀四方吧!   鹿生:班主任准了我几天假?   树眼:说是三天后回来取了通知书,就可以一直回家呆着了,愿意的话明年六月再来拍个毕业照。   鹿生:了解!   “在聊天?”不知何时周渡野已经靠在了他的身边,见夏鹿生抬头看他,顺势扣住了他的肩膀。   夏鹿生笑着说:“薛晃想要你的亲笔签名。”   周渡野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道,“没有那种东西。”   夏鹿生笑眯眯地点头,低头在手机上敲出:“薛晃,你的签名没有了。”   薛晃立刻回复道:“小夏!是时候施展你的美人计了。”   夏鹿生一下笑出声,正打算拒绝他,周渡野一只手轻松地取走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另一只手捂住夏鹿生的眼睛,抱着他进了被子。   夏鹿生以一种蜷缩在周渡野怀里的姿势被他抱住,耳朵贴近他的心脏,有些困惑地道:怎么了?”   “你该睡觉了。”周渡野这么说着,却不动声色把夏鹿生抱得更紧,让他感到疼。但好像又不舍得夏鹿生疼一样,手掌很快去抚弄夏鹿生的脊背,从上到下,在腰眼处停止。   滚烫剧烈,存在感极强。   周渡野在这时候云淡风轻地问他:“请了几天假?”   夏鹿生不合时宜地想起周渡野的那两根手指,后背被触碰过的肌肤,像有热气要从内部蒸腾,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三天,要去取通知书。”   周渡野问他:“不可以寄到这里吗?”梦呓一样的声音。   夏鹿生听到了,微微一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周渡野的字句都在很确定告诉他,不要离开。   “应该可以的。”夏鹿生说完就要挣扎着起来,“我这就打电话问问。”   周渡野拍拍他的背,阻止了他的动作,笑着吻住他的脖颈,叹了口气低声道:“还是算了。”   夏鹿生眨眨眼睛,在周渡野的胸口拱了一下,箍住他的双臂松了松,夏鹿生成功脱身,爬在周渡野的身上拿到了手机。   几乎没有犹豫地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温和地道:“张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夏鹿生听到那边说了没关系,问他有什么事。他问:“可以把通知书寄到冬城这里吗?”   “嗯,我家里人有些离不开我。”后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他抬眼去看周渡野,讨好地一笑,因为确实也没必要再呆在学校,老师很快给了肯定答复夏鹿生最后说,“好,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后,毫无防备地被周渡野笼罩住。在同一张被子里,夏鹿生看到他压迫力十足的眼神,一滴汗液从周渡野的额角顺着脸庞轮廓滑下,落在夏鹿的唇边。   下意识地抿住,吃掉,想要说出口的话被周渡野吞咽掉。   不同于刚才浅尝辄止的吻,这次的更上了一层欲望,周渡野的双臂撑在他的脸侧,唇贴着唇含糊道:“这么乖吗?”   夏鹿生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被周渡野抵住,而自己也立刻给了他回馈。想逃走,但周渡野直接握住了他,拇指上下蹭动,夏鹿生从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上次因为周渡野意动也是让它自然冷静。   他紧紧咬住下唇,眼底含着迷离的水光,双手无力地去推阻着周渡野,“哥,你先别……”   周渡野极其性感地嗯了一声,浅浅地吻了两下夏鹿生的鬓角,“讨厌?还是害怕?”   夏鹿生摇摇头说:“不是。”   “不是?”周渡野手上的力气重了些,“那让哥哥帮帮你好不好?”   夏鹿生闭了闭眼睛,没有力气拒绝了。顺便偷偷在心里反驳了树眼刚才那个纯情二字。 第36章   通知书里夹着谨新医学院的招生简章和保送生考试的准考证,测试科目分为笔试和面试,时间定在二月初。招生简章夏鹿生已经在申请报名时看过,考试内容他也复习的差不多了,自觉没什么问题,核对完准考证的信息就放在了一边。   倒是周渡野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饶有兴致地问他:“志愿方向是兽医专业?”   夏鹿生清了清嗓子道:“是不是和你工作也挺有共通之处?”   “你是指他们都是以生物学为基础吗?”周渡野哑然失笑,坐在夏鹿生的身边,“我好像都没有问过你对未来的想法,除了一定会有我之外,你还想要做什么呢?”   夏鹿生听周渡野提过一嘴,他最近除了要继续在研究所的工作,也开始在学校带课。夏鹿生自然而然地叫他,“周老师。”   周渡野做出倾听姿势,把夏鹿生抱在了自己的腿上,他们亲昵起来越不拘束了,夏鹿生因为已经习惯也不再动不动就脸红。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研究古生物学呢?”夏鹿生问。   周渡野摸着他的头发回答道:“这确实和我以前的经历有关。”   他平淡地说:“被卖进赌场,是因为当时的赌城老板金爷,发布了要收五位养子的公告,我刚好记忆数字的能力还不错,就被留了下来。”周渡野说:“周大侠的债务清空,而对应的我需要在成年之前给赌城带来翻倍的收益。”   “一个人上一次赌桌就可能过完了一生。当时的我只有赢,才能活下去,为此我也斩断了不必要的善良。”周渡野松开了抱住夏鹿生的手说,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因为看到过人类百态的脆弱和低劣,所以越去深入了解其他高等的生物类群,我就觉得更有趣。生物演化,没有高低优劣之分。”   周渡野沉声说:“我这样想,是不是挺卑鄙的。”像是有些笨拙地在告诉夏鹿生,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完美。脸上有淡淡的不安。   但周渡野永远记得夏鹿生从不会让他失望,果然,夏鹿生很快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有什么关系?”   他脸上盈着笑意,眼底藏着周渡野看不到的心疼,“我很庆幸能拥有这样的您。”在可以称得上灾难的泥沼里重生,又来拯救半毁灭的我。   夏鹿生选择兽医专业的原因很简单,“在孤儿院的时候,偷偷拿自己的食物养过一只小猫,院长发现后,在我给它准备的食物里下了老鼠药。”   “算得上,一个补偿吧。”   周渡野静静地吻了吻他,过了一会儿,不经心地问夏鹿生,“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夏鹿生毫不犹豫地说不想,“哥,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周渡野沉吟了一下道:“事实上,我托人查过你。”   夏鹿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说:“你每天不是很忙吗?”   “你不接我电话的那几天做的。”   夏鹿生心虚地哦了一声,欲盖弥彰地先捂住了自己的右臂,“那您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还会疼吗?”周渡野问。   夏鹿生想起前段时间,他把奖金打到养母的账户,没过多久不仅又被打回他的账户,还多了一大笔。打电话过去,然后还被拉黑了。   他缓缓瞪大眼睛:“哥……你还做别的什么了吗?”   “小教训而已。”   周渡野说:“真的不想知道你的父母在哪吗?哥哥知道,你要是想……唔”   夏鹿生捂住周渡野的嘴巴,无奈道:“您试探我做什么。”   周渡野眨眨眼睛。   夏鹿生一本正经地问:“嫌我烦了吗?”   周渡野把夏鹿生的手拨下来,攥在手心,“怎么会。是征求你的意见。”   “您真的这么想让我知道?”夏鹿生怀疑地道。   这会儿周渡野才真实地道:“不想。”   夏鹿生笑着说:“我也不想。”   然后回答周渡野关于那三个烟疤的事,“不会觉得疼了,倒是那个蓝风铃已经彻底褪色了。”   夏鹿生道:“哥,你可以再重新给我补上吗?”   周渡野告诉他:“现在小鹿已经不需要那个了。” 第37章   薛晃在放寒假之前的几天,把夏鹿生留在宿舍的行李寄到了冬城。   收到行李时夏鹿生一个人在家复习功课,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和周渡野寻常共用的衣柜里时,不经意地看到了那条蓝雪花橱窗里挂着的黑裙子。   因为裙子外还套着周渡野的黑色大衣,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   在看到的那一瞬,夏鹿生惊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连着衣架,把大衣和被裹住的裙子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裙子摸上去很新很柔软,是夏鹿生妄想过的真实。这么一看,它没有多么特别,但是它有了周渡野的温度,他把衣服拢进怀里,低头贴上去,闻到了属于周渡野的味道。   他忽然想起来,在春城的夜晚,龙舌兰日出让月亮变得奇异,周渡野告诉他,“你是自由的。”   夏鹿生给裙子拍了照,在Silber发给周渡野,“哥,是你买了这个啊。”   周渡野应该还在上课,并没有立刻回复。   夏鹿生发完这条消息,犹豫了下,便把衣服放回原位。   周渡野打电话过来时,夏鹿生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归置整齐,在电视上放了薛晃不久前强烈推荐给他的偶像剧。   刚好是暴雨里分手的哭戏,女主演可以称得上撕心裂肺了,不免分心,周渡野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夏鹿生才回了神,笑着叫道:“哥哥。”   周渡野在电话那头,有些疑惑道:“在干什么?”   夏鹿生告诉他:“一个不怎么有趣的电视剧。哥哥呢?下课了吗?”   周渡野说:“是的。”   “你要回家了吗?”夏鹿生问。   周渡野说:“还不算。小鹿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冬城最近的天气又恶劣起来,周渡野不怎么赞同夏鹿生独自外出,除了在周渡野的休息时间,两人一起会出门散步,夏鹿生是一直闷在家的。   然而就算是在家里,周渡野通常也不怎么放心,在征得夏鹿生的同意后,买了一个监控小狗。   夏鹿生戳了一下跑到自己脚边的小狗,看着它的眼睛,说:“我还好啊。今天收拾了房间。”   他知道周渡野现在应该在看他了,“哥哥什么时候买的那条裙子?”   “你醉酒后第二天。”周渡野说:“你试穿过了吗?”   “没有。”夏鹿生快速道。   周渡野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尺寸不对,还是不要穿,会难受。”   夏鹿生红着脸说:“哦……好。”是想试来着,还好忍住了。   “要不要试试去买?”周渡野问道,“一直以来都没有做过吧。”   夏鹿生怔怔地对周渡野说,“是。”他有些失落地道:“有心没胆。”   “那和哥哥玩个游戏好不好?”周渡野说。   “什么游戏?”   “今天太阳不错,小鹿可以出门逛一逛。”   夏鹿生去了周渡野发给他的位置,在离公寓不远的商场。身上按照周渡野的要求,穿了他的大衣,围巾也是周渡野的,几乎完全被他的气息包裹住。   从入口进入一楼,手机震了震,周渡野发来消息,“去三楼一家叫枫丹白露的女装店,挑一条你喜欢的裙子。”   夏鹿生缓缓瞪大眼睛,几乎立刻意识到,周渡野要做什么了。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在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想问为什么的时候,周渡野发了一句,“不愿意,可以回家。”   夏鹿生慌乱地回复道:“我没有。”   周渡野只冷冰冰地给了他一个嗯字。   一楼到三楼只需要几秒,枫丹白露在三楼电梯口左拐第二家。   夏鹿生一直没有解下围巾,商场过高的空调温度让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但这样他会有更多的勇气。踏入店门后,女店员温柔地对他说,“欢迎光临。”   他后退了一下,受惊了一样。但很快恢复正常,清了清嗓子道:“您好。”   女店员冲他点点说,“您可以自己先看,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叫我。”   “好。”夏鹿生松了口说。   店里展示架上挂着的裙子是秋冬款的连衣裙,夏鹿生走进去后吃惊地发现,也有像他一样的男性顾客。他们很大方地叫店员更换尺码,在试衣间换好衣服后,也会自然地镜子前展示自己。   这让夏鹿生没有那么紧张,他很快选出了一条普通的乳白色针织裙,然后问周渡野:“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渡野很快告诉他:“试穿,拍照给我。”   意思是要自拍给他看吗?夏鹿生稍微剥开围巾换了口气,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没什么怕的了。   他拿了最大号,衣摆刚没过膝盖,穿上后才发现稍微有些修身了,但也没功夫想太多,拿出摄像头红着脸拍了照,发给了周渡野。   这次是语音:“很可爱。”   紧接着就是:“就穿着出去买单吧。”   披着周渡野的大衣出去后,夏鹿生并没有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接下来的结账,剪去吊牌,他也能够很轻易地做到。   周渡野发出了下一个命令,“坐扶梯去顶楼的电影院,看一部你喜欢的电影。”   夏鹿生乖乖照做。   一部电影的时间是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夏鹿生坐在座位上,沉浸其中后,最开始害怕被人看到的感受也逐渐消散了。   电影散场后,夏鹿生在走到大厅时接到了周渡野的电话,“哥哥来接你了。”   夏鹿生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几乎不用他挪动位置,周渡野就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抱住他,柔声说:“小鹿很棒。”   夏鹿生只是紧紧抱着他,过了会儿才说,“其实也没有很难。”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周渡野一直跟在他身后,店铺也有提前来过。 第38章   周渡野让夏鹿生意识到,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而他也并不奇怪,在夏鹿生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和他相同喜好的人。   一起逛街时,他们会一起进店,周渡野会适当地给他意见,会用一种鼓励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夏鹿生会觉得羞赧,但不再恐惧。二楼衣柜里有一排男装,但很快也挂上了夏鹿生喜欢的裙子。   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时间,周渡野开始带着夏鹿生去上班,夏鹿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变得有些焦躁。经常在晚上夏鹿生熟睡时,很用力地把他吻醒,问他会不会离开,夏鹿生很坚定地告诉周渡野他不会时,紧密的拥抱才稍微松懈了一点。夏鹿生听到他松了口气,在寂静的夜晚读到了周渡野的脆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抚慰他。   月食谷化石群研究团队的同事见到夏鹿生好像并不觉得奇怪,他们好像认识夏鹿生一样,能叫出他的名字,很平常地和他打了招呼,也会在他写作业时送一些小零食。   这让夏鹿生感到诧异,偶然一次在周渡野离开后,和他们聊天时才知道,周渡野平时很低调,做事缜密从不出错,在发掘工作的最后一天,尝试和夏鹿生联系的时候从岩层跌了下去,后背摔伤,不算严重。   他们告诉夏鹿生,野外工作受点伤是再所难免的。夏鹿生这才明白,为什么周渡野在自己面前总是遮盖得很严实。   那天回去后,夏鹿生在周渡野洗澡中途闯了进去,淋浴头喷洒着热水,暖风开着,整个空间被热雾溢满。他不敢直面周渡野,只靠在门口,听到周渡野带着笑意,惊诧地道:“怎么了?”   夏鹿生看着地面,看到周渡野光裸发亮的脚趾,踩着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一阵头晕目眩,想着要不然直接坦诚地说,想要看看他受的伤,但到了这一刻又真的说不出话来。脸被溅湿,周渡野低头要看他,所以两人的呼吸又缠在一起,耳畔的声音低哑,“怎么不讲话?想看看哥哥?”   夏鹿生若有若无地点头,小声探究地说,“你那次受伤了。”   周渡野偏头去找夏鹿生的嘴唇,吻他一下,又分开,带着他的手去抱住自己的后背,哄道:“没事了,摸摸看?”   夏鹿生摸了一手水,被周渡野的温度也烫得手指一颤,强撑着镇定,两只手快速抚摸了坚硬宽厚的脊背,没摸到伤疤又收回放在身侧,偏头闷声道:“以后要告诉我。”   周渡野低笑着说好,湿漉漉的双手捧住夏鹿生的脸让他看自己,“向你保证好不好?”   夏鹿生已经在他的双眼看到了欲Ⅰ念,周渡野的双唇微微张开,像考虑在哪里入口。夏鹿生快速嗯了一声,又臊又紧张地说:“那你继续洗,我出去了。”   周渡野斩钉截铁地道:“不要。”把夏鹿生扣进自己怀里,侧着头沿着他的颈部弧线亲吻,嗓音黯涩,呼吸激烈,“故意来找哥哥是不是。”他在夏鹿生的锁骨出留下一个圆形的牙印,“不听话。”   夏鹿生刺痛地嘶了一声,喉结上下动了动,身上的睡衣彻底湿了。他无力地说:“不是故意的。”   【一起洗了个澡,细节放wb了。 (O_O) 】   夏鹿生偶尔也会去蹭周渡野的课听,周渡野上课时很严谨,听课的学生没有人敢出小差,教室的氛围也很肃穆。站在离夏鹿生很远的讲台上,穿着灰绿净色西装套装,黑色半高领半遮掩住喉结,夏鹿生早上起床时轻吻过的地方。   周渡野讲课时,他们的视线从没有交流过,夏鹿生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是热烈的,所以总是克制着不让周渡野发现。但一下课,其他学生往外走,也有学生留下找他请教问题,周渡野的视线会准确地锁定住夏鹿生,叫他的名字,招手让他来到自己身边,解答完问题,就和夏鹿生一起离开。   这天是在保送生考试结束后,夏鹿生和周渡野在家门口碰到顾兔和王后。   当时他们双手紧握着走到两人面前,周渡野皱眉问:“你们来干什么?”   王后优雅地笑着说,“你还真养了人。”   夏鹿生不得不承认他被这个组合吓到了,但在王后问他的名字时,他也足够稳重,“我是夏鹿生。”   周渡野把夏鹿生拉到身后,不耐烦地说:“有事就说。”   顾兔在旁边打圆场,“哥,妈妈只是想来看看你和小夏。”   周渡野冷冷地看着她道:“你告诉她的?”   顾兔呐呐地嗯了一声。   周渡野神色漠然,牵着夏鹿生开了门,“进来说吧。”   进门后,王后和顾兔只沉默地微笑着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周渡野在她们走后告诉夏鹿生,“我的母亲是在我三岁时离开的。她现在对我也是恐惧多一些,从顾兔那里知道我还活着以后,生怕我会给她找麻烦。”   他说:“把我从上一个研究所弄走,让我在她手底下做事,实际上也是更方便监视我。”   “完全没有必要,我不会主动踏入他们的世界。”周渡野说。   夏鹿生回忆着大厦屏幕上播放的国王与王后的情史,上面说国王对23岁的王后一见钟情后,便立刻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承诺一生只爱王后一人。   而那场盛宴背后,还有一个破碎的家。   夏鹿生抱紧了周渡野说:“我不会走。”他知道周渡野为什么会觉得焦躁了。周渡野让夏鹿生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有自信。同时又害怕夏鹿生不再需要他了。   夏鹿生眷恋地贴着周渡野嘴唇说,“我永远需要哥哥的爱。”   二月底,临近新年的前两天,谨新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夏鹿生的手里。作为奖励,在新年当天,周渡野和夏鹿生坐上了四季观光列车,从冬城的雪山隧道出发,途径枫糖色的秋城和到了夜晚依旧明亮的夏城,终点是春城的十字站,车程是一个星期。   下了列车后,他们重新回到了青鸟旅馆。   春城这几天都是游园节,有花车全城巡演,百花广场新修了一座爱神雕像,他们在下面接过吻,不需要爱神祝福,周渡野就是夏鹿生的神明。 第39章 完结   按照惯例,周渡野要去夏城给金爷拜年,和往年不同,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还有夏鹿生。   “放轻松。”周渡野玩着他的手指说。   夏鹿生怎么可能不紧张,金爷资深望重,又是周渡野的养父,他看着周渡野忐忑地道:“他会同意你和我吗?会愿意把你交到我手里吗?我是说……额,金爷会不会来觉得我太小还配不上你?”   周渡野纳闷地说:“宝贝,你小脑瓜在想什么?”他苦笑不得地摸了一下夏鹿生的头发,“他只会觉得我禽兽,欺负你是小孩。”   夏鹿生再次强调:“再不到两个月我就成年了。”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阳玉街霓虹灯亮,天空燃放大朵的紫红色烟花,中心是粉白色,状似yingsu花开。混沌街的尽头金钻大厦静静矗立,宛如在夜晚燃烧的太阳。   下了车,进入金钻大厦一楼大厅,已经有人在等他们,迎了上来后,叫“周先生。”   周渡野叫他,“梁叔。”   这位梁叔也朝夏鹿生点头,然后对周渡野说,“金爷用了药刚睡下,得等一会儿才醒。”   周渡野捏着夏鹿生的手说,“那我们先逛一逛。”   “叶先生今晚也在。”梁叔最后道。   周渡野不怎么在意地点头,说知道了。   坐大厅中心的观光电梯上楼,轿厢壁是透明的,在电梯右侧数字快速上升时,夏鹿生可以看到外面楼层红毯绿桌,穿着性感艳丽的服务生穿梭在沸反盈天中。   到十八层,接待他们的人对周渡野点头后下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周渡野忽然低头吻住夏鹿生,无奈地迷蒙说,“后悔带你出来。”   夏鹿生的舌尖被他勾住,疑惑地嗯一声。   周渡野单手掐住他的腰,说,“这里的我不太好看。”   周渡野面对着刚才那群人时,气场变得有压迫感,整个电梯厢都很压抑沉重。   到现在周渡野又变得极其柔情,温热缓慢地吻着他,让夏鹿生觉得他在示弱撒娇。   夏鹿生有些好笑地问,“哥哥要带我去玩什么?”   周渡野蹭着他的鼻尖,“小鹿想玩什么?不用怕输,哥哥给你压筹码。”   “最简单的是什么?”夏鹿生没出息道。   “水果机?”周渡野笑着用指腹捻着夏鹿生的耳垂说。   电梯在三十六层停下,进去后发现这层的人不像其它层,人并不多,还算清净。筹码堆叠、掉落的声音又脆又亮。   周渡野不带着夏鹿生去小朋友玩的那种。   三十六层是只允许特级会员来的,不缺钱,也不是来赚钱的,只权当日常悠闲消遣。   光线是普蓝色,略暗,有客人的橄榄绿桌顶灯才会开,角落的吧台处调酒师杂耍一样甩动摇酒器。   用提供的磁卡插入卡槽后,按下按钮启动转盘,“出现特定水果就会中奖,相同图形越多奖金越高。”夏鹿生坐在座椅上,周渡野半拥着他在身后说道。   其实也就是按下按钮,然后选水果下注。   夏鹿生在他的指导下渐渐摸索出规律,没赚很多,但也没亏一分,适可而止地取出磁卡递给周渡野,用明闪闪的眼睛看着他说:“送给你。”   周渡野揉揉他的头,低声道,“谢谢。”问:“还要不要玩牌?”   夏鹿生摇摇头,张嘴还未出声。便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如和我玩?”他抬眼去看发声的男人,那人笑眯眯地向他摆摆手,“你好,我是叶驰骋。”   夏鹿生也礼貌地对他说,“您好,我是夏鹿生。”   “我知道你,小可爱。”叶驰骋冲他眨巴一下眼睛道。   夏鹿生抿了抿嘴,决定还是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金爷醒了?”周渡野不冷不热地问。   叶驰骋说:“刚醒就让我下来找你了。”   “那我们走吧?”周渡野低眸看着夏鹿生说。   “好。”   金爷在大厦五十层,电梯上升途中叶驰骋笑着问周渡野,“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不带小朋友玩点有意思的?还真戒赌了?”   周渡野淡淡看着他道:“赢了更赚的,别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叶驰骋愣了一下,说,“你酸不酸啊。”转头去问夏鹿生,“他平时也这样?”   夏鹿生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周渡野的情话,脸颊正一寸寸蒸红,没空说话。   叶驰骋服气地摇头,“真是有意思。老周,你谈个恋爱跟中邪了一样。”   他问:“还在继续玩石头?不打算回来帮金爷?”   “没想法。”周渡野道,“那是化石。”   金爷在病床上见的他们,确实没夏鹿生想象的吓人,很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夏鹿生对上他充满威压的眼睛,准备了一晚上的话直接脱口而出:“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一辈子的!”   叶驰骋:“噗。”   金爷大笑着道,“行行行,那就交给你了。”   夏鹿生腿都软了,连怎么出的门都不记得了。   回到冬城后,新年假期已经结束,周渡野重新回到学校上班。   夏鹿生接受国家物理集训队的邀请,开始参加短期培训,培训时间为八天,正式结束后将要作为代表队中的一员出国参赛。   周渡野尊重他的意愿,知道不能把夏鹿生箍的太紧。夏鹿生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但终归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   临走那天夏鹿生偷偷把周渡野的那瓶叫虚无的香水带走了,他们接了很久的吻,夏鹿生主动的。   他现在很敢了,敢直勾勾看周渡野的眼睛,敢边看着周渡野边接吻,也敢说:“回来后,我就是大人了。”   夏鹿生出国后发生了很大的事,最开始是有了国王病重的传闻,越演越烈后,皇室终于在发布会上告知全国人民国王的病情。   半个月后,新闻报道:国王病逝,王后因悲伤过度追随国王而去。   王后应该早就料想到自己的结局,在临死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看长大成人后的周渡野。   夏鹿生看到新闻后,直接买了机票返回冬城,结果被滞留在了机场,冬城被封闭了。周渡野并没有什么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只让夏鹿生安心备赛不用担心他。   一个月后,顾兔公主作为皇室唯一继承人,继任皇位,而她继位后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终身不嫁。   举国哗然。   夏鹿生赶在生日那天回来了,是周渡野调查后,夏鹿生真正的生日。那天冬城刚刚发布了红色暴雪预警信号,因为要给周渡野惊喜,所以没有告诉周渡野自己要回来。   打开门进去,周渡野并不在家。他猜测应该是去出门采购了,房间里到处都是周渡野的气息,和夏鹿生每晚睡前都要猛闻的那瓶香水不一样,是有温度的,是真切的。这真切让他感到鼻酸。   把东西收拾进衣柜时,夏鹿生看到里面又多了不少裙子,是周渡野在和他视频提过的,看到适合的就买下来了。   他拿出那条,周渡野说想要他穿给他看的黑色吊带连衣裙。他红着脸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太短了,只够遮住大腿。   但要是能哄哥哥开心……夏鹿生握握拳头觉得值了。   冲了热水澡,夏鹿生紧张又慌乱地换上了裙子。黑色连衣裙有弹性,面料柔软,有提花暗纹,肩带部分有小巧的蝴蝶结,前胸做了白色的褶皱。是夏鹿生的尺寸。夏鹿生深吸一口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拍拍脸,又憋住呼吸。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太不像样,应该算是礼物吧?   周渡野能喜欢这样的自己吗?他又开始无缘无故额地慌乱了。   事实证明,周渡野喜欢,只要是夏鹿生他都喜欢,更不必说主动变得诱人的夏鹿生。   监控小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进了卫生间门,被人操控着碰撞了一些夏鹿生的脚踝。   夏鹿生惊慌地瞪圆了眼睛,轻轻走到门边,只开一条细缝,嗡嗡地叫道:“哥哥,你回来了吗?”   周渡野的声音压抑又深重,“小鹿,过来我这里。”   这句话操控着夏鹿生的神经,他从热湿的卫生间,去到干燥微凉的客厅,肌肤变得紧张,但看到周渡野后,夏鹿生就跑着过去,带着羞赧和急迫抱住周渡野。   周渡野好像并不急着拥抱住他,双手甚至没有触摸到他,只沉稳地问:“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夏鹿生头脑发胀,说,“想给哥哥惊喜。”   周渡野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任由夏鹿生在他的脖颈蹭来蹭去。   是夏鹿生先忍不住,说,“哥哥抱我。”   周渡野这才去抱他   夏鹿生喃喃道:“哥哥亲亲我吧,我拿了金牌,送给哥哥好不好?”   周渡野就去亲他。   淡淡地吻他的额头,发红的鼻尖,脸颊,然后是脖颈。不紧不慢的,要折磨夏鹿生一样,嘴唇擦过他喉结,不碰他的嘴唇,停下来问,“小鹿想要什么?”   夏鹿生吻住周渡野的嘴唇,贴着,说,“想要长大。”   周渡野的呼吸不再似刚开始是沉缓,他凑到夏鹿生的耳畔说:“如你所愿。”。   不必多说,夏鹿生同意周渡野把全部爱欲投掷到全身。   在暴雪的冬城,白日也似夜晚,周渡野在夏鹿生颤抖着流泪时,对他说:“生日快乐,我爱你。”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